第五百四十三章 名臣

仇鉞在進城的時候也派人向王守仁遞了消息,只有固原軍和朔方軍到了,平叛才算真正的穩當。而王守仁和王廷相得知鎮城已破,且王府已被錦衣衛拿下時都有幾分自嘲的感覺。

原先還想著怎麽搶功勞,卻沒想到皇帝又領先一步。

張璁則長出了口氣,安化王造反,這事給人的震撼不小,不過好在短短七日之內就已經剿滅成功。

“中丞、部堂,給朝廷的奏疏六日前已經遞出,走得還是八百裏加急,如今反賊已經撲滅,應當及時再上奏陛下,免得朝野擔憂。”

“好。”王廷相沒有意見,“就由張禦史執筆,在下與伯安兄署名。”

王守仁沒有其他的意見,但他考慮的更為全面周到:“出了此類事。要不要在寧夏繼續清理草場、軍屯,是不是也一並上奏朝廷?”

其實這個問題不該王守仁來問,嚴格來說是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的。

他講出這一番張璁多少有些意外,以這個王伯安的頭腦,決計不會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要的。”張璁還是點了點頭,對於他來說,這是他的主要職責,“下官還在想,平叛之事照實來說就好。關鍵在於清理軍屯。下官以為,陛下的本意絕不是要逼反了邊鎮。可安王造反,天下震動,陛下和朝中各位大人是否會有改弦更張之意……這一點在下實在拿不準。這奏疏,也就不好寫了。”

不錯,就是這個症結。

王廷相和王守仁都點頭,兩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對於張璁的刮目相看之色,這個原先只是知縣的人物,臨大事仍然頭腦清醒,這可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

這畢竟是藩王造反,就算是喜歡搞這種事的朱家,那也極不尋常。

至少皇帝的臉面掛不住。所以惹出這種事,朝中閣老、部臣說不準就會偏向於穩妥行事,甚至皇帝也會生出這種心理。

所以張璁才恨,那個蠢笨的藩王在軍事上是沒有影響的,但在政治上鬧出的事卻是極大。

現在的話,張璁不得不面對一個賭局,賭注就是他的政治生涯。

因為大臣之中肯定會冒出一部分人發出反對的聲音,如果皇帝的心思仍然是繼續推行,那麽他們遞上去的奏疏就要契合這一點,只有這樣皇帝才好順水推舟。

否則他們這些經手之人都說事不可為,這就是自己人給皇帝增加難度。

問題是,萬一皇帝也改了主意,他們還說繼續推行,這也是不合時宜的。

所以當官哪裏有那麽容易。

然而張璁沒有料到的是他遇到了兩個好官。

王守仁和王廷相不是要對他好,而是關心清理軍屯這個事情。

所以王廷相同意聯名上奏,而王守仁同意要把清理軍屯之事一並寫上。

其實這件事和他倆真的沒有關系,但他們的意見很相同。

“必須要寫,要建議皇上繼續推行!”王守仁斬釘截鐵的說:“軍屯侵占過甚,致使衛所破敗,幾無可戰之兵,一個安王造反便讓此事折戟,但大明何日才能除此弊病呢?!”

王廷相更狠,“自古以來,清丈田畝都是人頭滾滾,只想著順順利利、卻不殺人而做成此事,我還沒有見過類似的事。因而,本官也認為軍屯清理絕不能停。否則寧夏如何能有更新之象?”

這兩人可以說這大明西北的實權派人物。

張璁在京裏待過,在淮安府待過,在內地他尚未見過如王廷相、王守仁這樣的官員,以往那都是個啥呀,毫無抱負、滿心都是一個貪字。

但在這一刻,他對這兩個人有了某種共鳴的感覺。

不管是陜西巡撫還是河套總督,他們都可以想辦法甩掉這件事的,但是他們沒有。

這不僅是在現實的政治中為張璁助力,更是在理想精神層面給他以震撼。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世上是有這樣的人的!

張璁頗為鄭重的向兩人行禮,“伯安公,子衡公之高義,下官今日方知!”

“莫要捧我們了,你張秉用(張璁字)在淮安府山陽縣鬥貪官、護百姓,牢獄而不能改爾之志,若論高義,天下也是有你這號人物的。”王守仁笑著說道。

人生難得知己。

這三人忽然開始惺惺相惜起來。

原先王廷相有些想搶功,可錦衣衛拿了頭功,他也就沒甚好說的了。

不管怎樣,事情安穩搞定,皇帝不會少了他們任何一人的好處。

仔細想來,他們三人,哪個不是皇帝專門簡拔、委派過來的。

這是一個具有某種歷史意義的時刻——三個想做點靠譜的事情的大臣同時聚集在大明西北之地,且都受當朝皇帝的信任。

“下官這就來擬奏疏!向皇上報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