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商學院

五月底的江南即便下了小雨也已經不那麽冷了,甚至還會渲染出一種煙雨如波的感覺。京杭大運河上的船只如林,其中一艘乃是京師來的官船。

遵照皇帝旨意,威寧伯、禮部尚書王華和兵部尚書齊承隧來到浙江。

而碼頭之上則是章黎和平海伯梅可甲率領眾官員迎接。

這是一幕很正常的迎來送往的畫面,只是威寧伯的身後跟了一個素裝女子,她並不說話,也沒人介紹她,只站在侍女的紙傘之下等待著官員們互相客套完畢。

章黎原本只是福建的布政使,提了浙江巡撫以後,任務明顯加重,整個人似乎也到了朝政更中央的位置,以往他何時一次接過兩名尚書?

一番寒暄以後,他將人領往欽差行轅。

還在路上,王華就在問:“想必平海伯和章中丞俱已收到陛下旨意,陛下要擴大水師,舉行儀式。其中關鍵便是那兩千料的寶船,現在船是不是造好了?”

這事平海伯回答,“去年末我們給陛下稟報兩千料寶船之事,當時就已經可以建造了,所以大宗伯不必擔心,船必定還是有的。不過陛下要各國使臣共觀……”

“怎麽了?有問題?”

“沒有問題,不過要等。三月份日本國和琉球國使臣已經到了,但南洋諸國要等到七、八月份才能到。”

齊承隧眉頭一皺,“這麽說來,我們要在這裏等上兩個月。”

王華是沒什麽大事,但他兵部可急,眼下九邊各鎮大多都在整備軍隊,其中人員增減、調動以及王守仁部的糧草供應等事,都在那堆積著呢。

“海上不比陸地,沒有風,是到不了的。”梅可甲再奉承一句說:“而且這又是涉外之事,少不得大司馬。想必陛下派大司馬過來,也有此意。”

威寧伯其實倒知道皇帝的意思。

針對這些使臣,陛下是禮儀備足,武力也現足。前者是對心懷善意的人,後者是震懾心懷野心的。

朱厚照把這些都已經告訴他了,不然的話,他擔心威寧伯領悟不到。

不僅如此,浙江人無法理解退還納捐銀他也考慮到了,所以才有這麽些人來到浙江。

抵達行轅之後,章黎果然問起當時宮中情形,怎麽就要退還捐銀。

王華只一句話便點醒了他,“章中丞可曾想過立木為信?”

“立木為信?”章黎沉吟幾分,似有明悟。

所謂立木為信,就是商鞅變法怕民眾不相信,因而懸賞出來說誰將南門的木頭搬到北門,他就將出五十金給這個人。

這是個很簡單的典故,哪怕是威寧伯這等不精通於學術的人也在小時候蒙學聽過。

王華繼續解釋:“陛下說朝廷建水師、護商船,這等事尋常人難以相信,納捐這銀子說不清楚,還容易為滋生腐敗,再說就六萬余兩,倒不如買浙江商戶一個信心。”

“信心?”

浙江布政使宋衡說:“商業經營核心在於信心,只有預期今後會繼續賺錢,商人才會繼續投入資金,購買更多的織機、雇傭更多的機戶,市場才會久盛不衰,杭州這樣的商業之城才能持續繁榮。

若是商人沒有信心,賺一筆就存起來,再賺一筆又存起來,那流通的貨幣始終不足,就如同人體血流不夠,那始終是虛弱的。”

出身少府的宋衡這樣一講,在場之人多多少少都理解了信心二字的重要。

章黎也明白過來,“因而陛下是要借此而立下朝廷的姿態。”

“是。”宋衡點頭,並贊曰,“陛下每每有出人意料之舉,不過事後看來確實是個好辦法。”

接著他向京裏來的三位拱手,“大宗伯、大司馬、威寧伯,聖旨到浙江以後,布政使司衙門已經按照納捐的名單,逐一將捐銀退了回去,並且布告全城,朝廷決不會借建造水師之名而向商人斂財,不管捐銀還是不捐銀都是大明的商人,都受大明水師的保護!”

“嗯。反響如何?”

“極為熱烈。”宋衡也有幾分激動,“下官為官多年,也接觸不少商人,鮮少見到今日這般,托關系也要給官府納捐的。”

“這個口子不能開。”王華立馬提醒。

“下官知道,聖上旨意說不收,那肯定一兩也不敢收。”

梅可甲道:“也有人來找了我。他們之所以要托關系納捐,便是因為此次朝廷不僅退還了六萬余兩捐銀,聖上還朱批嘉獎那些商戶。商人最缺官府關系,有了朝廷嘉獎,他們以後就可以多出許多便利。”

不過這種機會事後肯定沒有了。

所以托關系顯然無用,只不過總是有人想要試一試。

商人雖然不直接為朝廷效命,但朱厚照從一開始就很注重商人的某些情懷,親朝廷、為朝廷的,肯定會有優待。這沒甚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