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新一代的霸臣

暴力與殘忍從來都不曾真正起過作用。

朱厚照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不想像自己的祖父一樣,明明有掃除犁庭之功,最後卻還是逃不過文人的那張嘴。

他這一步退後,是選擇讓他們留在原位,自己縮回手中的刀。

這有一個好處,就是避免了成片的官員選擇致仕。

這幫老學究還是很難對付的,你以‘致仕後,不可輕易起復’來威脅他們,長期來看是打破利益邏輯,肯定是起作用的,但短期會刺激一部分人激烈行事。

而且朝堂上都是趨炎附勢之輩,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這些年來朱厚照自己所任用的人,雖不乏嚴嵩、王瓊之流,但大多也都是品德端正些的。

長江、黃河都要有,少了一個,另一個就要泛濫了。

所以要少些刺激,以免局勢超脫掌控,而朱厚照不喜歡那種感覺,他要一切盡在手中。

現在楊一清的職位都保留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必再請辭,而且這個時候請辭,朱厚照也只會是一個批示,四個字:內閣閱辦。

如此,對於朝堂整體的影響降到最低。

至於繼續占據輿論高地,當然也是最為重要的目的。

皇帝這樣走了,乾清宮眾多官員面面相覷起來,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走嗎?必然不行。

這個時候王鏊得拿主意,他說道:“皇上如何能不見臣子?臣子更不能不拜見皇上。今日這宮,是出不得的。”

“對,陛下一時之氣,絕非是真的要撒下手來。”顧人儀也贊同,“我等與諸位閣老一起在宮前跪請,陛下不見,我等萬不能離去!”

對於他們來說這個選擇是顯而易見的。

這可不是談戀愛,對方不理你,你一生氣也不理對方。現在必須是罵罵不走、攆攆不走的態度。

但對於楊一清和毛紀來說就有些尷尬。

按照道理來說,皇上最後親口說了,楊一清還是首揆,毛紀還是工部尚書,但他們真的能自己以這個身份來行動嗎?

“濟之,介夫。此事皆因老夫而起,自然是由老夫一力擔之。陛下那邊,老夫去請罪,哪怕是拼了性命不在,也一定將陛下請出來。”

毛紀也不能脫身,“下官也惹怒了皇上,下官陪閣老一同去。”

什麽官職暫先不提,這個時候不能出宮,這個共識還是有的。

不過等這群老頭兒起身、腿上的麻痹感稍好些,尤址竟然又在宮門外出現。

“各位大人,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楊一清拱了拱手,“臣子觸犯龍顏,犯下大錯,自然是要去君前請罪。”

“陛下口諭,各位大人立刻出宮,不準逗留!”

“尤公公!”顧人儀急了,“九州萬方、百兆生民皆系於陛下一身,陛下一時動怒,我等都能理解。但如何能讓君臣相隔、不再相見?這種時候我們是萬不能離宮的。”

尤址還算平靜,他淡淡的反問:“那顧少府決定怎麽做?再逼著陛下改變主意?”

顧人儀臉色一變。

這叫什麽話,怎麽又是逼?

“這不是逼,而是示君主以忠心、誠心!”

“這如何不是逼?照顧少府的意思,自此時不再出宮,除非等到陛下回心轉意,這不就是以自己的性命逼迫皇上?”

“我等絕無此意!”

“你沒有此意是你的事,陛下便是會覺得你是以性命想逼。便如毛尚書所言‘乞顧少府稍想’。”

故作擺手,“總之,我們今日不能出宮!”

“顧少府是要抗旨?!”尤址的話開始嚴厲起來。

“公公!”王鏊上前勸說,“公公侍奉陛下多年,一定是了解陛下的。陛下一代中興之主,平日裏最看重國事,又怎麽會忽然之間諸事不問?這定是陛下的氣話。公公也是深明大義之人,當此之時,應當與我等協力,盡快的讓陛下消了火才是。”

“如何消火?如顧少府所說,這個時候再抗一次旨,逼著陛下把剛剛的話給改了,這樣消火?”

眾人略微沉吟起來。

火上澆油似乎也不對。

王鏊再動心思,“公公常年在陛下左右,一定有辦法。”

“做奴婢的只有聽命的份兒,能有什麽辦法?陛下交代了,如果各位要問,就說:既然皇帝自己拿主意的事情不能做,一定得征得各位大人同意,那不必再請見於朕,各位大人自己商定著辦吧。楊閣老,西北擴建諸城的事,都辦好了?沒辦好就趕緊回內閣去。王閣老,小楊閣老也都有各自的差使吧?其他各部尚書,既然一心為國,忠心耿耿,那便聽旨出宮,回部衙辦事。”

尤址又招了招手,這乾清宮的外邊兒一下來了不少侍衛,“若是各位大人仍然執意強留,陛下下旨,就是綁也給各位綁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