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嚴嵩入京

周尚文離開皇宮以後,又馬不停蹄去了王炳府上,當年他還是大同總兵時,王炳就是兵部尚書。

人死為大,生前的功過是非旁人去說,他就不講了。

只是在靈前祭拜。

“人生短促,如白駒過隙,到最後不如一句‘我蠻夷也’來得暢快。希望閣老在地下可以安息,向先帝磕頭的時候也別忘了說,正德一朝是打廢了敵人的。”

次日,張璁也來拜訪他。

他帶了謄抄的那份告周府三公子狀的奏疏,兩人相對而坐,張璁微笑等他看完。

周尚文輕易不會被唬住,他眼皮子一擡,“張閣老,這是何意?”

“當然是賣靖虜侯一份人情。侯爺昨日陛見皇上,皇上應當沒提吧?”

周尚文仍然不明所以。

張璁繼續道:“奏疏,被皇上留中了。”

“皇上聖明之君,絕不會被人輕言迷惑。”

這話說得還是防著他。

張璁也是那種很有個性的人,而且他現在乃是當朝閣老,如果不是皇帝有命,他才不會這麽快的就登門,結果這家夥‘不識擡舉’。

“侯爺說得對。”他一拱手,馬上就起身,“既如此,在下就先告辭,侯爺留步。”

而他心裏則在想,家裏養這麽個貨色,遲早是個禍害,好話不聽,那就沒辦法了。

周尚文不相信他無所求,但張璁確實轉身沒有任何要回頭的意思,等到人家一只腳邁過了門檻,他來忍不住出聲:“張閣老請慢。”

“侯爺還有事?”

“這份奏疏……還是感謝張閣老能告知在下,此番恩情,靖虜侯府銘記於心。”

張璁這時候已沒了好臉色,“照侯爺所言,皇上是不會被輕易迷惑的。不過若都是事實呢?自古以來,武將自恃功勞,不以君威為上,終至釀成大錯後悔不及。侯爺聽不進這番話,在下又何必多言?”

周尚文心中嘀咕一下,起身親自又將人邀了回來,“閣老請坐。”

這個動作像是文臣武將的現實。

武將常年在外,文臣日日見君,得罪了這種人,萬一給你背後遞刀子,那可麻煩了。

張璁也沒有其他的意思,交個朋友,同時提醒他一下而已。

“京中的事情,在下確實所知甚少。陛下為什麽留中,這就更不明白了。剛剛一時有些震驚,沒有及時領悟,還請張閣老勿怪。”

張璁道:“靖虜侯為皇上所倚重,建功立業不會止於今日。皇上不是又要議大明邊疆形勢了麽?”

“皇上也與在下說了。”

“因而這個時候要約束親屬、部眾,不能恃寵而驕,出這档子事。陛下這一次是留中了,難道次次留中?難道要陛下忍著周府的人作奸犯科來當這個天子?這怎麽可能,陛下是何等樣人?!”

話到此處,周尚文開始後背流汗。

“是我管教不嚴!”

其實張璁還有句話沒說呢:難道大明朝就一個周尚文會打仗?

不見得吧。

不過天子此次留中,就是要維護周尚文,這份聖意張璁是領悟到的。這種擦屁股的事,確實不適合王鏊、也不適合楊廷和來做。

話到此處,其實也差不多了。

張璁走後,周尚文把三個兒子都叫了過來,拿著皮條子訓斥:

“教過你們多少次!不可在外胡來!你們呢?不僅不聽,到最後還將這些事鬧到了禦前,是不是要我這個當爹的死了,你們才滿意?!”

……

……

張璁後來還和朱厚照稟報了詳情。

因為比較微妙,朱厚照什麽也沒說,只點點頭說知道了。

治國,有一種事很煩,因為你用的都是有缺點的人,不是滿朝的孔子。

也許你正用他,有什麽事朕仰賴他呢,但他這個時候犯了錯,你說你是殺了以正典刑,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這麽做,更顯陛下聖明。”尤址似乎看出來皇帝一番心思,所以拍上了馬屁。

朱厚照則嗤笑一聲。

“這世上,再復雜的事,也復雜不過人心。什麽時候該用多大的力,是個大學問。”

生活不是小說,小說還有邏輯,生活完全是無序的、隨機的,你有時候覺得難以理解,怎麽這個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事實就這麽發生了,而痛苦有時候也來自於此。

“奴婢就知道,什麽都逃不過皇上的慧眼,皇上一定看得準,看得準了,自然知道用多大的力。”

“嗯。周尚文是個大才,朕要用。這次留中,希望他能有所警醒。犯錯沒有關系,但不要犯大錯,你們也是一樣,偶有小錯都難以避免,但大事不能糊塗。喔,對了,去問問張璁,他賠償花了多少銀子,說個數,朕給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