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浮出水面

二殿下說皇上掛念他們父子,楊廷和和楊慎原本也都不是輕易便相信於人的人。

但裕郡王自成年以來,默默的跟在皇長子之後一直也比較安分老實,人品二字說出口還是讓人信得過的。

其實楊廷和也不過是一點心裏執念,真要說靠著這個重新起復,他其實不報希望。

年齡呢,倒不是問題,他今年已經六十七歲了,雖屬高齡,但在皇帝的一眾大臣裏,七十多仍然活躍於朝堂的也是有的。

主要是時間太久了,這麽多年沒有起復,如今又怎麽會忽然用他?

載垨見他面色戚戚,又補充說:“父皇在教育我們的時候,的確是提過兩位的,父皇說介夫公思路清晰,頭腦冷靜,不管是什麽繁雜政務,總能切中要害,而令公子才華橫溢,舉世無雙,並且還有同窗之誼,可惜用修志不在朝堂。”

這份觀察人臉色的心思倒是玲瓏剔透,楊廷和在心中對載壦的評價又上一層樓。

“當年,老朽一時糊塗,不理解陛下的苦心,頂撞了陛下,還以為陛下惱火之至,一輩子也不會再原諒老朽了。”楊廷和說起來還真有些傷感。

載壦則道:“生氣也確實是生氣的,父皇說介夫公是潛邸舊人,不管民間鄉紳怎麽說,但介夫公應當理解才是。但父皇從來都是心胸開闊之人,而非刻薄寡恩之主,就算有氣,事後也就消了,時間再長又會念起介夫公的好。”

楊廷和聽著都要流淚,他其實也一樣,當時是有些沖動,但皇帝對他的處置並不重,可以說沒有讓他受什麽苦,而時間一久呢,他也會念起正德皇帝的寬厚以及對老臣的體恤。

他那張老嘴唇顫了顫,擺擺手道:“君主無過,總之還是我這個老臣對不住陛下。”

載壦知趣的不再說下去,而是說起剛剛的正事,“此番我奉父皇聖旨入四川,實際上並不僅僅是為了督辦魚鱗圖冊之事,至於更為重要的事,因是密旨,不便與兩位透露,非是信不過兩位,於我自身而言,說出來我相信不會有事,只是聖旨如此,兩位知道了對兩位也不是好事,還請諒解。但總之,也與這四川巡撫姚玉林有些關系。”

載壦這話說的,哪怕是有精神潔癖的楊慎都挑不出毛病,拱手道:“二殿下有君子之風。”

載壦年紀小,臉皮嫩,而且少與人接觸,忽然受楊慎這樣有名望的人誇獎,也有些微微的臉紅。

楊慎也不與他賣關子,直接說:“既然是和皇上密旨有關,那在下便豁了出去。二殿下有所不知,這個姚玉林最早是禦史出身,這些年來朝中的張閣老任人唯親,排除異己,凡事明面上和他過不去的,他都指使自己的禦史搜羅這些人的罪名,然後上奏彈劾,將其趕出朝堂。

張璁用官位許人,自然是有那無恥小人前赴後繼,而且年頭久了,這些人是爭前恐後,就是擔心自己馬屁拍得不如別人快,官兒呢也升得比別人慢。姚玉林便是這些人當中的佼佼者。”

聽著他那完全不屑的語氣,載壦的臉色也開始凝重起來,“照這麽說,這姚玉林倒像是張璁的臣子,而非我大明的臣子。”

楊廷和喜歡二皇子,所以說了句心裏話,“朝中的事倒也不能這麽簡單的看,若真是如此,以皇上之明,又怎會容他?”

這倒也是,載壦自上次吃了個虧,心中時常提醒自己,現在還不是下定論的時候。

楊慎繼續講,“父親所說也有幾分道理。既是拍馬屁之臣,這天下人人都搶著拍的馬屁那肯定是皇上的。姚玉林是張驄的人,張璁又是皇上所用之人,所以這姚玉林到了四川以後,對於如何邀寵,那是全心全意,用心至極,但對於真正利於國、利於民的實事則興趣缺缺。

坊間都傳聞,凡事上面下來一道諭令,姚玉林就要與自己的門人徹夜研究,究竟上面是為了什麽?要怎麽樣回復才能讓上面開心?等到鉆研出辦法,那便甩手給下面人,要麽是布政使、要麽是各地知府,壓著他們給自己一道署名的奏疏,其中內容若是不合他意,就打回重寫,總之他是有了依據,之後便心滿意足的上交,那意思他已全力辦妥了。”

載壦知道這類官員。

就是那種泥鰍類的,說起來堅決奉朝廷之命,但是自己完全不粘鍋,有什麽事情,你下面人去做,做了署名報我,將來萬一出了問題那就是經辦人的事,他不會有實質上的罪名,要是沒出問題,上面開心了,他又往前頭去爭著露臉。

這種人在官場之上白白占著位置,但是不幹實事,著實可惡。

不過這種人也最能分辨,因為上面本來的要求就是你下面人要聽話,不能把我講得話不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