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湖中立著一座竹屋,似乎有些寂寥,微風拂過窗內的窗簾,隱約可以見到一名女子的輪廓。

入春後,時而會有連綿的細雨。

一滴兩滴在水面濺起波瀾,很快小築在朦朧的雨霧中若隱若現。

一條小船漸漸顯露形狀,靠近小築,船上的人並未撐傘,只面向小築立著。

四下皆寂,除雨聲外,屋內有勻稱的呼吸起伏,筆尖劃動紙頁的嘩嘩聲。

眼見外面雨越下越大,南笙只得把紙頁放下,走到窗前,山外青山,霧雨迷蒙。

“要我請你進來不成。”

小爐中的碳火紅地燃燒著,爐上的熱水咕嘟地冒著熱氣。

“你不要我了?”他聲音沙啞,身上雨水無聲落在地上。

因為在雨裏淋了一些時候,他的手有些涼,雨水滴答從他黑發間滾落下來,臉色是蒼白的,嘴唇並無血色。

南笙垂眸添著碳火,火光在她黑色的瞳孔裏跳躍,平靜得仿佛拿他做空氣。

他有多愛她,就有多恨她,恨極她這樣不在意的態度,恨她心狠,只要她想,隨時可以抽身而去。

她為什麽可以這樣平靜,為什麽?

她眼皮微掀,恰好與他視線對上,他眼睛就像是個漩渦,漩渦深處蟄伏無盡的黑暗。

腦海裏像是蟄伏了一只兇獸。

在他腦海裏瘋狂叫囂著,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

“楚幽,是不是在你心裏,我也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蕩.婦,誰都可以上我的床,你也不過是其中的嫖客之一罷了,所以,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次次無視我的警告,自以為是,你說是不是很可笑?”她輕笑一聲,溫柔地撫過他的臉頰,卻是字字帶刀。

“你說我拿你做消遣,可是你這裏究竟有幾分真心呢?我記得我當初告訴過你,如果做不到從一而終,就不要來招惹我。”

句句都如利刃一般在他心口劃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連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兒。

他死死咬住牙,齒縫間也沁著絲絲血液。

他忽得露出一個慘烈的笑容,“我有幾分真心,我把心捧出來給你看看可好?”

一把鋒利的匕首從腰間抽出,出鞘的匕首閃爍著鋒芒,讓人不覺生寒。

他將匕首抵在他的心口處,眼中閃過瘋狂,上衣被鋒利的匕首劃破。

只聽得他壓抑得笑了起來,用力向自己的心口紮去。

若是南笙再遲些片刻,沒將匕首打飛出去,便真要紮穿他的心臟,即便如此,匕首還是逼入肉中。

白色的褻衣開出了鮮紅的花兒。

楚幽卻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之上。

胸口處還淌著血,他竟還笑得出來,“你看,血是紅色的,滾燙的,這顆心只為你跳的,你若想要,我便摘下來雙手捧給你可好。”

屋外的雨聲也愈發大,大雨瓢潑。

爐中碳火燒得通紅,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內的六盞燈明明滅滅的燃燒著,一時燈火通明,在茫茫夜色中猶如耀眼的螢火。

楚幽臉頰上被濺了幾滴血,在燭火映襯下,妖冶異常,詭譎難辨。

傷口有些深,鮮血幾乎沒停,他胸前的血花暈染得越發大了。

她的雙手被染成紅色。

南笙一眨不眨地打量他,他眸子顫了顫,眼角忽得落下一滴淚,這才緩緩低下頭,捂著胸口,臉色越發蒼白,聲音輕顫,“乖乖,我疼,渾身都疼。”

“怎麽,是我叫你捅的?疼也是你活該。”

“我活該,可是我心太疼了,你疼疼我好不好?”他聲音嘶啞,“你躲了我兩日,我找遍了都找不到你,這兩日來,我快瘋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沒有你我會死的,你疼疼我,乖乖,你疼疼我好不好?”

“你還要我怎麽疼你,楚幽,你捫心自問,若是其他人,一消失在二十年,我便是不殺他,也叫他有多遠滾多遠。可我還是留你在身邊,處處遷就你。

“可你又是如何待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我身邊的人,不斷傷我親近之人,你要我怎麽容忍你。”

她抽出手,將手上的血跡擦在他身上,“你也不用在我跟前演這出苦肉戲,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我嫁過人,自然也不是非你不可。你如果介意,就趁早滾蛋。以你的條件,想找一個一心一意待你,身心都只屬於你的女人,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何必在和我繼續糾纏折磨。”

“不好,不好,我只要你。我只是怕,我怕他回來了,你就不要我了。”

他從來都不是介意,而是恐懼,恐懼那不見的二十年,會發生叫他無法挽回的事;恐懼她會愛上別人,徹底舍棄他;恐懼他不再在她心底留下痕跡……

他只能用蠻橫侵略掩飾自己的恐懼仿徨。

她消失的這兩日,徹底叫他的心肺被恐懼充斥。

“你不可以不要我。”他揪著自己的心口,把傷口抓得鮮血淋漓,眼眶也愈發紅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