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南笙見到這人時,是第二天清晨,她今日換了件煙紫色的流雲長裙,仍舊是帶著白色惟帽。

“萬先生,久仰大名。”她開口。

“你認得我?”他詫異道。

她輕笑一聲,“萬先生天機神算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天機神算?”他眉頭微皺,“我不記得了。”

“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她撫摸著自己的丹蔻,恰是如煙似霧的朦朧紫色。

“我確實不記得了。”他眉頭微動。

“萬先生不記得也無礙,蔔卦推演之術可還記得?”她又問。

他眉梢微動,繼而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女子起身,“昨日是我叫人將先生從江裏救上來,否則這望春江底便要多一具屍體,說起來也算是救命之恩,只是如今先生什麽都忘了,怕也還不起我的恩情。人情難還,我也不好叫你為難。”她清了清嗓子,道,“撫琴,這就送先生下水去,也好叫他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他忙開口阻止,“這位姑娘,我雖失憶了,但說不定哪天就想起了,就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哦!可也不知你何時能相起,若是一輩子都想不起。”她幽幽開口,“我還是送先生一程吧!”

“想得起,想得起,我腦子裏隱隱有一些記憶片段,不需多久,便能想起。”他信誓旦旦。

她這才又重新座下,“那我便給先生三個月的時間,你能想起來便是最好的。但你我畢竟萍水相逢,彼此亦缺乏信任,我也怕先生失信於我,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如此這般只能委屈先生了。”

“撫琴,還是進來給先生吃藥了。”

萬琦被逼將黃豆大小的藥丸吃了進去,捂著喉嚨臉漲得通紅,“你給我吃了什麽?”

“三月之內若無解藥就會毒發身亡的藥,若是三個月後還是想不起,那只能說抱歉了。不過有壓力,想必先生也能更快相起來,不是嗎?”雖看不清臉,但能感覺到她語氣卻沒有絲毫威脅之意,仿佛只是給他吃的普通丸子。

萬琦:……什麽叫最毒婦人心!啊,毒婦啊!

“你到底想我做什麽?”他眼底有怒火翻騰。

“我記得之前不是說了嗎?只是想算上一卦。”

“你要算什麽?”

“小女她天生心智不全,我想請先生替我算一卦,該如何治她的癡症?”

“治病你該去找大夫,而不是求一個算卦的。”他幾欲嘔血。

她不緊不慢,“若是大夫看得好,我也不必找一個算卦的了。先生不是自稱可知前後五百年,想必一個小小的癡症對先生來說也不再話下。”

萬琦嘴角微微抽搐,聽她那語氣,他總覺得自己如果說治不好,怕也不想他活。

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當天夜裏,一抹黑色身影出現在萬琦所在的艙室外,一縷青煙吹進船艙。

他剛欲進去,腦後忽得一疼,一雙黝黑的葡萄眼正舉著金磚看著他。

似乎是見他沒有暈倒,她還想再補一記,那人已連退數步,消失在船艙內。

小魚兒好奇地從窗戶洞眼往裏看。

看什麽呀!只有醜八怪。

距離幾裏的另外一條船上,黑衣人伏首請罪。

“主子,屬下無能,沒能把人帶回來。”

“怎的?”他問道。

“屬下碰到了小主子。”他頭埋得更低。

啪得一聲悶響,不知是什麽掉到船板上,他低笑了一聲,“那你還回來做什麽?”

黑衣人頭埋得更低了。

“自己下去領罰吧!”他道。

“是!”那人暗地裏松了一口。

船很小,船上也只余一人,他這才躬身在船弦上摸索,只是俯身的動作一窒,整個人跪俯在船上,只余下低低地輕喘聲。

船身蕩開波瀾。

一段高亢的嗩呐聲,使得原本平靜的江面起了波濤。萬琦整個人幾乎是彈跳起的,因為蹦得太高,腦袋還撞到船頂上,使得本就受傷的頭部,。

一臉菜色,整個人都失去了靈魂,有種腦子混成漿糊的混沌感。

一大早上被嗩呐對著耳吹,這是人幹事?

“別吹了!”他氣若遊絲。

小魚兒放下嗩呐,掛在自己腰間,還拍了拍自己的嗩呐,“醜八怪,你醒啦,我剛剛叫你都不醒。”

“你就是那個傻子吧!”

他的腦袋又受到重創,給他迎頭邦邦兩拳,“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人也氣呼呼地跑開了,跑之前又來一記泰山壓頂,全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他感覺自己眼冒金星,呼呼喘著粗氣,像條死魚一樣癱軟在地。

順水而下,江邊遊人船只漸漸多了起來。

清晨,船在最近的一處碼頭停下添置物資。碼頭處十分熱鬧,挑貨的貨郎,賣小食的攤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