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醉歌起意

八月二十九日,風、豐大軍重會於白都。

九月一日,風王、息王親自犒賞白都城內外大軍。至九月五日,風、豐大軍一直屯於白都城內外休生養息。

九月六日,晴,白王宮寫意宮前。

“拜見風王!”宮前的侍衛齊齊跪迎那似扶風而來的女王。

“平身。”惜雲擺擺手,“息王在宮中嗎?”

“大王在舞鶴殿。”侍衛首領恭聲答道,卻並沒有馬上前往通傳。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無論是風國還是豐國的侍衛、內侍、宮人,沒有人吩咐過他們,但他們卻一致在風、息王互訪時從不通報,似乎便是風(息)王在沐浴時,息(風)王要進去那也是可以的。

“嗯。”惜雲微微頷首,直往舞鶴殿去,身後是如影相隨的久微。

才踏入宮門,隱隱的便傳來歌聲。

“……猶是臨水照芙蓉,青絲依舊眉籠煙……”

“棲梧又在唱《醉酒歌》啊。”惜雲無端地眉頭一鎖。

“或人人心中皆想有一番醉歌吧。”久微淡淡的道。

穿過長廊,轉過亭角,舞鶴殿便在眼前,殿前侍立的宮人、內侍皆靜悄悄的向女王行禮。

“……挽妝著我湘綺裙。啟喉綻破《將軍令》,綠羅舞開《出水蓮》。”

典雅中帶著幾分隨意的殿中,冷艷無雙的歌者正啟喉高歌,而大殿的中央,紅裳如火的舞者正婆裟起舞,高高的王座上,蘭息身子微斜的倚在椅中,手持玉杯,黑眸半睜半閉,不知是為美酒而熏醉,還是為眼前的歌舞而沉醉。

“紅顏碧酒相映憐,流波欲醉意盈盈。”

琵琶清音仿如澗間竄出的淺流,歌聲如那風中輕叩的鈴聲,清越中猶帶一絲多情的祈盼。舞者隨著曲音輕盈的旋飛著,那一襲紅衣翻飛中仿如一朵燃燒著的彤雲,溫柔的焰火散著淡淡的綺艷,旋繞之時又似綻在碧荷之上的那一朵紅蓮,嬌媚的吐著淺淺清香,蓮瓣中一張似晶雪溶成的嬌顏……

“久會不知秋雲暗,縱歡不記流水光。何處飛來白玉笛,折柳聲聲碎芙蓉……”

那半閉的眸子忽然睜開,直射向大殿門口,這細微的舉動引起歌者的注意。琵琶聲息,清歌且休,移目看來,殿外矗立的人影或因著背光,看起來竟有幾分陰霾。曲歌突止,猶自舞著的舞者便如失了靈魂的木偶,不知下一步動作,疑惑的轉頭,卻掃到一道正移步入殿的身影,還未看清面目,卻已一股氣勢淩空而來。

“拜見風王。”鳳棲梧懷抱琵琶盈盈下拜。

“見……見過風王。”瑯華不知為何的,此時竟隱覺得有幾分惶恐。

“都起來吧。”惜雲淡淡擺手,臉上帶著優雅的淺笑,“棲梧的歌聲可讓人忘憂,而瑯華公主的舞姿卻也美得讓人失魂。”

“多謝風王誇獎,棲梧先行告退。”鳳棲梧又是盈盈一拜後即轉身離殿。

“瑯華……瑯華……”瑯華絞著手中長長的紅綾,目光悄悄的瞟一眼優雅和氣的風王,“我……我要去找修將軍!”說完即匆匆沖出大殿。

看著鳳棲梧與瑯華急急離去的背影,再轉身回看依斜倚王座的蘭息,惜雲心頭忽生出一種荒謬之感,眼前似閃過一幅畫面……那莊嚴富麗的金殿之上,雍容高貴的帝者正愜意的品著美酒,賞著殿中的那如花宮女、那絕艷嬪妃的輕歌妙舞,她忽然走入了,然後那歌便斷了、那舞也散了,那些美麗的女子或匆匆或悄悄的退去了……那一刻,惜雲不由自主的笑起來,只是那笑卻是無意識中透著一種她自己也未能察覺到的尖銳。

“我似乎來得不是時候,竟打擾了息王的雅興。”

“那風王認為什麽時候才是正確的時候呢?”蘭息終於從椅中起身,慢慢踱步從王階之上走下來,手中依持玉杯,目光平靜的看著殿中的人。

看著慢慢走近的人,只是隨隨意意的幾步,可在他走來卻是無比寫意而瀟灑,便是那臉上的淺笑,那握杯半舉著的手,也無處不透著美,無處不透著雅。玉無緣與皇朝皆有不輸他的容貌與氣勢,可是一樣的舉止,玉無緣是仙人的飄逸靈動,皇朝是王者的尊貴霸氣。這世間再沒有人的言行舉止能如眼前這個人這般優美如畫,流暢如樂!

“又或是夜深人靜之時……”一步之隔,蘭息微微低頭,墨黑的眸子如不見底的深潭,卻因著光線的折射,反襯出幾許幽光,“風王願攜西域美酒前來找息把酒論英雄?”說罷,眸光似無意的瞟一眼惜雲的身後。

那一眼令靜立於惜雲身後的久微不由面上一寒,那樣的感覺令他回想起前夜。

“好熱啊,夕兒,你有沒有練什麽寒冰神功之類的,幫我降降溫。”久微端著宵夜踏入風王暫住的青扉宮,將宵夜放在桌上,看著燈下滴汗不流的惜雲不由有絲羨慕,“這白國的九月天怎麽會這麽熱!你怎麽沒一點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