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以江山相許

緊閉的帳門,帳內靜默無息,帳外焦銳不安。

從帳門緊閉日算起,已兩天兩夜過去。

風雲騎、墨羽騎的將領雖然忐忑不安雖想守於帳前,但都被任穿雨一句“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與責任”喚走,只是每日依有一人輪流前來,待看到帳前靜立的久微與鳳棲梧後便心沉谷底。

而任穿雨卻自那日後便不再前來,只因為著守住東旦渡他已費盡心力,對面是他此生未逢之強敵,不敢有絲毫大意,也因他的坐鎮,暫失主帥的風墨大軍才未軍心渙散,依嚴陣以守,銳氣不減,令對面的皇朝也不由對其刮目相看,一方面因其嚴守難破是以未攻,另一方面因靜待康城消息是以未動,東旦渡兩軍暫相安無事。

第三日的清晨,帳內終於傳出聲音。

“參!”

簡短的一字,卻讓守在帳外人如聞天音。

鐘氏兄弟源源不斷的將參湯送入帳中,而帳外的人從久微、鳳棲梧至聞訊而來的風墨大將卻依舊不得入帳,一個個瞪視著帳門,滿眼的焦灼,程知這個五大三粗的大漢甚至目中蓄淚,不住的合掌向天,祈求老天爺的保佑!

日升又日落,月懸又月隱,朝朝復暮暮,煎煎復焦焦,度日如年但總算也有個盡頭。

第五天的清晨,帳內終於響起輕輕的腳步聲,頓時讓帳外的一幹人等振奮不已。

帳門終於開啟,金色的晨曦斜斜射在門口的人影,銀甲泛起燦目的光輝,惑人雙眸,一瞬間幾疑這人是否幻影。

門口靜立的是一個完好無損的、神情平靜的風王。

“王!您終於……”

“風王,王他……”

眾人急切的圍攏上去,道著各自最為關心的。

惜雲手一擺,目光掃視一圈,那一刻惶然的、激動的、焦銳的眾人不由自主的禁聲。目光最後落在久微身上,移步,伸手:“久微,他就拜托你了!”

“我定盡我所能!”久微躬身道。只是他一貫平穩的聲音此刻卻透著一絲沉重,因為從那緊緊抓著他的手可以感知她此刻的心情!

惜雲目光再掃過眾人,然後擡步而去:“風雲騎、墨羽騎所有將領隨我來!”

眾人相視一眼,然後皆無語的跟隨惜雲而去,剎時帳外恢復寂靜,只余久微、鳳棲梧、笑兒及鐘氏兄弟。

“鳳姑娘先回去休息吧,息王我會照料好的。”久微微一點頭,然後跨入帳中。

“久微先生!”鳳棲梧喚住他,“請讓我看一眼他。”

久微回頭看看鳳棲梧,良久後微微一嘆:“好。”

兩人走入帳中,繞著玉屏,挑起珠簾,拂開床前絲幔,露出床榻中閉目的人。那一刻,兩人心中同時轟然巨響,有什麽倒塌而堵住了胸口,心頭被沉沉的壓住,讓他們一瞬間窒息,心頭一片疼痛!那一刻,鼻不知為何酸,眼不知為何朦!

那個人啊,那個臥在榻中的人真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雍容高貴的息王嗎?真是那個俊雅無雙、風采絕世令天下人贊嘆傾慕的蘭息公子嗎?

榻中的那個人,蒼老了三十歲!

那曾經如美玉一般的容顏此刻布滿細紋,曾經白皙光潔的肌膚此刻枯黃無澤,那曾經如墨綢般的黑發此刻已全部灰白,那曾經如幽海一般懾人心魂的眼眸此刻已黯然合上,那任何時刻都飛揚雅逸的神采早已消逝無跡,只是死氣沉沉的臥在塌上,若非胸口那一絲微弱的起伏,幾讓人以為這只是一個死人!

“為她,他竟至此!”

鳳棲梧伸出手來想要碰觸榻中之人,卻終是半途垂下,接住無聲落下的淚珠。

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從來仿如絢爛的神話,可美麗的神話此刻是如此的蒼白無力,眼前的蒼顏白發卻已是永恒!

“仿佛一塊最完美的墨玉一夜之間被風霜刻下一生的痕跡!”久微看著榻中的人不由不動容,眸中水光閃爍,“‘雪老天山’原來真存於世間,‘天老'傳人便是他嗎?!”

鳳棲梧擡首,“雪老天山”是什麽,“天老”又是什麽人,那與她無關,她只在乎:“他會如何?”

“‘雪老天山’是天老的絕技,無論傷勢如何重,但有一口氣在便可救活,只是他一身的功、氣、精、神全部傳於風王,而他……”

或許是鳳棲梧的眼光太過冰冷太過尖銳,令久微後半句話便卡在喉嚨。

“他會如何?”鳳棲梧眼中的堅冰已化為盈盈冰水。

“他便只剩一月壽命。”久微輕輕道。

一個踉蹌,鳳棲梧跌坐於地,目光無神的移動著,最後落在塌上的人:“只有一月?”

“是的。”久微點頭,看看地上的鳳棲梧,卻並未伸手相挽。

“一月……怎麽可能……”鳳棲梧捂臉哽咽,“怎麽可以這樣!”

久微看看鳳棲梧,再看看榻中人,喟然而嘆:“他既肯對風王如此,又是‘天老'傳人,那我便要救他。’天老地老——天地雙仙‘在蒼茫山頂留下的那一盤棋可還等著他去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