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好的侍奉者。

所有的族人都是在懵了一下之後,立即反應過來,開始喁喁私語起來,眾所周知,祭司便是母神的侍奉者,當祭司正式誕生的那一刻起,她必然要將終生都奉獻給母神,向母神傳達子民的祈願與信仰,替巫族聆聽神諭。

可是現在母神的意思是什麽?

如果只是母神的下一任侍奉者,這在許多年前就已經決定出了人選,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場地中央,身著素白色衣袍的纖弱少女。

他們的眼神中逐漸帶上了懷疑和不確定,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母神是想說,姒幽不適合做下一任祭司。

是這樣嗎?

祭司大人說的話,一定就是母神的意思,她對姒幽很不滿意,甚至想要換一名侍奉者。

有人忽然道,一定是姒幽違背族規,私自收留了外族人,所以才惹惱了母神!

立即有人附和起來,那些議論聲越來越大,嘈嘈雜雜地在姒幽耳邊響起,她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微微擡起眼來,望向祭壇上的老祭司。

隔著厚厚的鬥篷,對方面上的表情被遮蓋起來,看不真切,正在這時,一種強烈的被注視感讓姒幽忍不住轉過眼,望向老祭司身邊站著的青年男人,是姚邢。

他的眼中閃爍著,甚至沖她露出了一絲挑釁且惡意的笑容。

姒幽終於確定,這就是一場針對她的局。

所謂母神的神諭,也不過是一個人為捏造的笑話罷了,荒唐至極。

正在這氣氛幾近凝固的時候,一個人聲突然道:“請問祭司大人,母神有選中的侍奉者嗎?”

說話的人是大長老,老祭司聽了,答道:“占蔔便可知道了。”

大長老恭敬道:“那麽,請祭司大人開始吧。”

老祭司略微擡起手來,從供桌上拿起一把匕首,往左手掌心一劃,鮮血頓時爭先恐後地汩汩奔湧出來,滴落在那個古舊的陶碗中。

她的手很穩,仿佛根本不知道疼痛似的,那個陶碗很快就裝滿了新鮮的血液,老祭司放下匕首,與此同時,她掌心的傷口也立即停止了流血,仿佛是早早就算計好的,一滴不多,一滴也不少。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老祭司端起那一碗血,嘴裏喃喃低聲吟唱著什麽,類似於古怪的調子,像是蚊蟲那般嗡嗡作響,叫人聽不真切。

然而在場所有的族人都知道,這是祭司在向母神請求神諭,緊接著,老祭司一邊吟唱著那古怪的詞,一邊將手中的陶碗高高舉過頭頂,她大半張面孔仍舊被淹沒在鬥篷中,唯獨露出一點下頷,布滿了皺紋,看起來蒼老無比。

她將陶碗微微傾斜,鮮血便化作一道順滑的線,滴落在面前的木盒子上,沒有濺起分毫。

那其實不是普通的木盒子,姒幽在許多年前曾經看到過一次,木盒子的表面上刻著許多凹陷的紋路溝壑,四周則是各式各樣古怪的花紋,像是某種陌生的文字。

當暗紅色的血液順著溝壑開始遊走,最後聚集到某一處,形成了一個特別的圖案,老祭司盯著那木盒子看了半天,慢慢地開口:“陰年陰月陰日,姚氏,新喪,東南方。”

老祭司的話音剛落,三長老便立即開口應道:“是,我們這就去查。”

大長老皺了皺眉,看向老祭司,似乎有些遲疑,但是話到了嘴邊,到底是沒有說出來。

雨漸漸大了,落在傘面和鬥笠上,發出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三長老便帶著一名女子過來了,姒幽認得她,是姚樰。

女子乖順地垂著頭,穿著白色的衣裳,纏著白色的抹額,這是因為家中有新喪的緣故。

那一瞬間,姒幽的心裏湧起了古怪的感覺,但是那感覺一閃而逝,令她完全抓不住頭緒。

三長老恭敬地對老祭司道:“祭司大人,這位便是您算出來的人了,叫姚樰。”

老祭司緩緩點了點頭,道:“好。”

正在這時,大長老終於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祭司大人,我覺得這不妥。”

三長老倏然轉過眼望向她,老祭司也略擡了擡頭,即便是被鬥篷擋住了視線,但是大長老還是感覺到了壓力,她沉了沉氣,才小心解釋道:“母神的意思,是要尋找更好的侍奉者,所謂更好,是要有比較的。”

三長老沉著臉道:“可是姚樰是母神挑中的人。”

大長老垂著眼,不動聲色地道:“姒幽曾經也是被母神挑中的。”

空氣再次沉默下來,過了一會,老祭司才慢慢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就讓姚樰與姒幽比較吧,誰能得到母神的承認,誰就接任祭司之位。”

姒幽微微垂首,語氣恭敬,仿佛沒有受到半點影響:“是。”

人群漸漸散了,姒幽感覺到姚樰往這邊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然後離開,姒眉過來,像是怕她難過,小聲安慰道:“阿幽姐,沒事的,你一定比姚樰好,母神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