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年關雖然越來越近, 可是幾乎沒有人感覺得到熱鬧,就連京師的百姓們也沒敢表露出喜氣,無他, 清江河自京城穿過,日日都有無數禦林軍來回巡視,聽說是今上的第二個兒子,壽王殿下落了水, 一直未找到人。

誰都知道, 天寒地凍的, 滴水成冰,在水裏泡上這麽多天, 哪兒可能撈得起來?能撈上來估計也是一具屍體了。

天氣冷得很,三千禦林軍卻不敢有半分懈怠, 恨不得把整條清江河底都給摸過一遍,這麽些天折騰下來, 不少人看見水都怕了, 但是沒辦法,宮裏沒發話,就連兩位王爺也跟著搜尋,無人敢有怨言。

眼看年三十就要到了, 靖光帝近來也是頭大如鬥,看誰都不順眼,群臣們奏事都要謹慎再三,唯恐說錯半個字就要被罵得狗血淋頭。

就比如現在這位, 呼啦有什麽東西飛了過來,砸在了工部侍郎的腳邊,是一本奏折,上方傳來靖光帝的罵聲:“你那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這種事情還要來問朕?你若是實在不知道,就去問問朱光謀,明日還未有解決之法,你們都一並給朕回老家種紅薯去!”

工部侍郎嚇得抖如篩糠,連忙跪下叩首請罪,靖光帝怒氣沖沖地一拍桌子:“滾出去!”

工部侍郎如蒙大赦,連忙起身退了出去,劉春滿輕手輕腳地捧了茶來,靖光帝靠著龍椅,半闔著眼,片刻後,才道:“讓你去打聽的事情,怎麽樣了?”

劉春滿輕聲道:“回皇上的話,還是沒有消息。”

靖光帝良久不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劉春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恭敬提醒道:“皇上,該用午膳了,禦膳房今日備了八寶鴨,說是琢磨出了新做法。”

靖光帝擺了擺手,道:“朕沒胃口。”

劉春滿不敢作聲了,靖光帝道:“你且出去吧,讓朕一個人靜靜。”

劉春滿連忙應下,小心地退出了大殿,等門關上了,他才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壽王殿下的事情發生之後,這皇宮之中,就沒一個人過得舒心。

皇後起初還來哭訴,然而又在年關這當口,靖光帝政務繁忙,自己心情也不佳,再聽她哭幾聲,頭都要大了,一天下來,折子也沒批,政事也沒處理,須得淩晨時分才能躺下,第二日五更又要早朝。

靖光帝年紀也大了,實在熬不住,後來便不讓皇後來了,皇後幾次見不到靖光帝,一腔悲憤無處宣泄,又去了慈寧宮,好在太後娘娘性情沉靜,她哭,太後就聽著,時間一長,皇後哭幹了眼淚,也沒辦法了,只能在坤寧宮盼著外面的消息,吃著齋念著佛,日日祈求,竟是連門都不出了。

而在劉春滿看來,這次事件最倒黴的就是晉王殿下了,前不久才下了聖旨,要封他做太子,禮部和欽天監都忙活起來,眼看著冊封的章程都安排上了,卻沒想到臨頭出了這種變故,冊封大禮被無限延後,還不知今年能不能成。

劉春滿在心裏又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正在這時,那邊有一個太監小聲叫道:“幹爹。”

劉春滿看過去,果然是他那幹兒子,他走過去,道:“怎麽了?”

那小太監朝前面揚了揚下巴:“您看。”

劉春滿眯起眼望去,外頭不知何時已下起了小雪,將遠處的宮殿都籠罩在了一層霧茫茫的白色中,那裏竟然跪著一個人。

劉春滿一驚,眯起眼辨認了好一會,才哎喲一聲,道:“怎麽是晉王殿下!”

他一甩拂塵,連忙下了台階,小跑著朝那跪在雪地裏的人而去,等到了近前,才發現趙羨的頭發上都結了冰,劉春滿躬著身子,連連道:“晉王殿下怎麽跪在這裏,哎喲這些個奴才們,都瞎了眼沒看見麽?奴才一直在殿內伺候皇上,沒能瞧見您,您快起來,奴才這就去通稟皇上。”

趙羨的臉色被凍得青白,他擺了擺手,道:“我今日是來請罪的,父皇眼下心情不好,煩心事多,公公暫且不要通稟了。”

劉春滿為難道:“那您也不能在這跪著啊,這大雪天的,若是凍傷了可怎麽是好?奴才還是去通稟一聲吧。”

趙羨堅決地搖了搖頭,道:“皇兄之事,本是我的過錯,萬死難辭其咎,還讓父皇為此傷神,亦是我之不孝,唯有這樣,我心中才能好過些,公公還是請回吧。”

劉春滿見勸他不動,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而一擡眼,見不遠處還站著一個人,定睛一看,卻原來是晉王妃,他頓時大喜,連忙過去道:“王妃娘娘,您勸勸王爺吧。”

姒幽一身素色衣裳,襯得面色如玉,她撐著傘站在那裏,定定地看著趙羨的背影,然後搖了一下頭,轉身就走了。

剩下劉春滿整個呆在了原地,愣愣地望著她纖弱的身影遠去,進退兩難:“這……您……哎,王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