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總管再來,北境軍容

天色陰沉,如同鉛板一般顏色的厚重雲層低低垂落頭頂,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在穿透雲層之後,只留下了淡淡的白色光斑。凜冽的寒風從北方呼嘯著吹襲而來,帶著沙石般堅硬的冰碴雪粒,猛烈的撕扯著光耀之都菲爾梅耶的高墻壁壘,力量之大,連城墻仿佛都在有些不堪重負的微微搖撼著。

“我的錯覺,一定是錯覺。”

宮廷總管巴米利楊一面咕噥,一面將身上的披風拉的更緊一些,上等的貂皮本來應該又厚又暖,但是太監卻依然覺得渾身上下寒意徹骨,似乎寒冷不僅僅從外界侵襲而來,而且發自於內心深處。

上一次他作為王國使者走出菲爾梅耶北門的時候,胯下騎乘駿馬,王冠雙劍的旗幟在頭上飛舞,身邊隨侍著十多名全副武裝的護衛騎士。然而這一次他雖然依舊貂裘華服,但是卻只能孤身一人,步履蹣跚的向前艱難跋涉。

“徒步和不帶隨從,可以讓李維·史頓認為我們已經窮途末路,不得不低姿態乞求和平。”

這是勞爾大公義正詞嚴的叮嚀,不過巴米利楊總管連一個字都不信。

“啐,還不是想要故意為難我?這條狡猾的毒蛇知不知道應該怎麽維護王國的尊嚴呐?”

巴米利楊總管喃喃自語說,從光耀之都北門走出,隨後鉸鏈摩擦絞盤的咯咯吱吱聲響起,兩扇厚重的橡木大門在他身後重重關閉,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響。讓宮廷總管的心弦也為之重重一顫,胖臉上露出了些許蒼白的表情。

城墻內外的感覺完全不同,失去了菲爾梅耶的厚重城墻保護,現在他感覺自己仿佛已經被整個世界所遺棄,城外荒涼的景色旋轉著朝他壓了過來,讓他不由得停住腳步,極力抗拒那種發自心底的惶恐和眩暈。

城門正前方倒斃著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依稀可以看出是名身穿黑鐵環甲的恐怖堡獄卒,黑血在身下凝成一片,從高達二十米的城頭跌落摔斷了他身上大部分骨骼,頭顱以一個可怕的角度向一側拗過去,看起來像是一個破碎的玩偶一樣。更多的屍體散落在城門兩側,被城墻的陰影所籠罩,那是在前晚那場戰鬥——或者說獅鷲領主對王都守軍單方面的殺戮——所留下來的痕跡。

“利箭發出嘶嘶的聲音,從濃黑的城外襲來,箭簇輕易的刺穿鎧甲和盾牌,鉆入軀體,攫奪生命,讓人感覺自己仿佛赤身裸體一般;瞭望塔燒得好像是一根特大號的蠟燭,不久後另一根也被點燃,火光映紅半邊天穹;整個北門城頭,除了城墻垛口下面那點遮蔽之外,找不到任何安全的地方;僥幸從箭雨下逃生的人怕得要死,不過很快那種感覺就消失了,我的心裏有個聲音在呼喚著我,死亡並不可怕,而是慈悲的撫慰,我應該站起身體,迎接長眠導者附在飛箭上的親吻……我看到一些人真的這樣做了,倒下之後,嘴角甚至泛起安詳欣慰的笑容。”

巴米利楊總管回憶起不眠之眼安排在王都守衛軍裏的眼線向他描述的那個恐怖夜晚,不禁微微瑟縮了一下,決定用盡可能快的速度通過這片可怕的戰場。

巴米利楊總管沒有走出多遠,就看到一道兩米高的原木柵欄擋住了他的去路,他隨後謹慎的停住腳步,仔細觀察起來。這道柵欄看上去還很新,削尖的那頭朝著天空,上面還有用火烤過的痕跡,加強了尖刺對於試圖翻越者的殺傷能力。柵欄後面建起兩座極為簡陋的瞭望塔,上面沒有護墻和擋板,有幾個弓箭手佇立著,銳利的目光距離數百米依舊讓巴米利楊總管感到臉上刺痛。十幾名士兵守在瞭望塔的腳下,其中還有兩名穿戴盔甲的騎士的身影。

巴米利楊總管向前小心翼翼的走了幾步,始終把自己置於瞭望塔弓箭手的射程之外,隨著距離的接近,眼前的景象越發清晰。他看到那兩名騎士身上穿著全副厚重的金屬鎧甲,面容隱藏在全罩式頭盔的護面甲下面,頭盔上面飄揚著幾根長長的獅鷲羽毛,胸甲正中鑲嵌著金色的獅鷲紋章。

看上去是李維·史頓的直屬部下沒錯,太監輕輕松了一口氣,然後快步走了過去,他一面走,一面揚起空空如也的雙手上下擺動,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守衛柵欄的士兵全都一動沒動,讓巴米利楊總管對李維麾下軍隊的紀律性又加深了一層認識,太監頭子雖然沒有指揮過成建制的部隊,但是身為不眠之眼的掌控者,他所了解的戰鬥數量卻遠遠多於任何一位統帥。通過分析這些戰鬥的過程,太監了解到了很關鍵的一點,雖然說勝利的因素有很多,但是幾乎所有的戰鬥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在雙方力量沒有決定性差距的情況下,下層士兵的紀律性較強的一方將會取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