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潛入

當李珣兩腳真正邁入星河範圍的一刹那,他立刻就感覺到了這裏與外界的不同。

雖然之前畢宿已經提醒過,但他還是被這裏湧動奔流的星力潮汐嚇了一跳。

同樣是黑夜,可是星河內外卻是截然不同的。

這裏的黑暗深處,閃爍著蒙蒙光華,這光芒並不能讓黑暗變得更明亮,卻好像可以穿透人體,與體內真息發生莫名的反應。

“這便是‘穿魂光’吧。”

李珣想起畢宿的警告。

這溫潤的光芒,實是供星河運轉的星力散溢所致。看似無害,但在裏面待得久了,又沒有星璣劍宗的獨門法訣吸納煉化,便會造成真息窒礙、經脈淤塞、骨骼病變等可怕的症狀。

對星璣劍宗弟子是大補,對其他宗門的修士則比毒藥還要厲害百倍。

然而,李珣眼下卻不能將這光霧擋在身外。

因為按照畢宿的說法,其它宗門的修士一旦提氣,真息質性與彌漫的星力截然不同,便等於是在芝蘭之室,扔下一只鮑魚,那種強烈的反差,絕瞞不過當值的高手。

況且,若李珣真的不沾身半點兒,如何能讓宗門長輩看得出他“殫精竭慮”、“舍身忘我”的好處?

故而,對這“穿魂光”,李珣只能生受了。

李珣此時站的是一條大河邊上,兩岸群山排陣,林立嵯峨危峰,黑沉沉的頗為壓抑。

不過,隆隆的水響卻是極好的掩護。

按照畢宿的說法,星河之內自成天地,計有三垣七嶽、九澤三江,分以天幹地支之數,在內規統禦星力流動演化,對外則聯結通玄界地脈、水系,以應天星變化。

現在李珣所處的,便是“三江”中的擎蒼江。

李珣擡頭看天,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比外界要明亮許多,仿佛天空也給拉得近了。

他豎起一根手指,感受著星力實質般的流動方向,再輔以畢宿教給他的“星變圖”,很快就測出自己接下來行進的路線,李珣不敢怠慢,身形一振,貼著兩岸絕壁,輕煙般逸出。

畢宿站在高空處,俯視的眼睛差點就掉出眼眶。他被李珣飛掠的速度驚呆了。

要知道,星河內部的地形雖不至於像星河本身一般,日日移位,可是在星力牽涉統禦之下,元氣流動往往一瞬千變。

一個星璣劍宗的普通弟子,從入門時便必須修習星璣劍宗的法門,增強對星力的感知,同時熟習各種天星演化之道,直至十年奠基,才能在星河內小心走動而不觸發禁制。

而要達到“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那真差不多要有個六、七十年了。

李珣從記下“星變圖”到現在,才多長時間?更何況,他並沒有修習星璣劍宗的法門,不可能憑借真息加強感應,只能純粹地用腦子思考推演。

在這種種不利的情形下,李珣竟然能奔掠如飛,與其說是奇跡,還不如說是妖異!

“他腦子裏裝的是什麽玩意兒?”

畢宿突然覺得,自己因不放心而回返的舉動,真傻!但是,值了!

本來他還以為,“明心靈竹”的名頭,可能由於背後古音的存在而注了水,心中正有些不屑。可在目睹李珣匪夷所思的手段之後,他心裏在突突地冒冷氣,方知盛名之下無虛士,更慶幸早早地發現對方的可怕之處。

以後與這人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

李珣狂奔了小個時辰,速度才略微放緩,但與身體的動作相反,他心中卻是意興激蕩,越演越烈,恨不能仰天長嘯來發泄。

那畢宿真被權位迷花了眼,竟然如此大方地將“星變圖”交出來。

也許這廝認為,“星變圖”奧義粗淺,算不得什麽。卻不知在李珣這堪稱禁法大師的人眼中,“星變圖”分明就是一條了解星璣劍宗無上秘法的絕佳途徑。

李珣本身禁法天資便遠超同儕,只可惜無論是明心劍宗,又或幽魂噬影宗,包括血、陰二散人,在禁法上都算不得此界一流。

所以,與回玄、星璣、不言這三大禁法宗門中的高手相比,李珣唯一的優勢,也只是集諸家之長,思路別致而已。

直到不久前開啟霧隱軒,李珣繼承了幾代軒主豐富近乎龐雜的禁法知識,尤其是不言宗禁法之精華,這才高屋建翎,將自身的禁法修為推上一個新的層次,至此眼界大開,隱隱間已是宗師氣象。

而畢宿的大方手筆,則等於是幫助李珣完善他幾乎要定型下來的法度輪廓,使他一窺其宗門《化星秘典》之堂奧,李珣怎能不欣喜若狂?

而且,好處還不止這些。

李珣以心魔精進,甫為真人,卻精進太速,境界極不穩固。說不定一個重創,便會再掉落下去。

偏在此時禁法精進,以他一貫的修行促禁法、禁法推修行的修煉方式,等於是在下面加了把火,李珣只覺得渾身真息如沸,雲蒸霞蔚間,盡顯堂皇氣象,道基趁時吸納火候,消褪瑕疵,漸有穩重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