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斷劍

自從李珣為雲樓攬月車別辟“一炷香”的陣訣法度之後,每隔上幾年,總要在此基礎上添加一些新的變化,以驗證自己禁法修為的精進與否。他也就成為宗門唯一一個允許在宗門雲輦上動手腳的三代弟子。

且不說宗主的青睞令旁人多麽眼紅,只論這宗主雲輦的本身。這幾十年來,只飛行速度一項,便又提升了近五成。此時從星河趕回連霞山,數百萬裏的路程,也僅用了八天。

在這幾天時間裏,明心、星璣兩大劍宗的化解沖突的消息,已風傳天下。可是,與之相連的,星璣劍宗拒絕參加水鏡大會的消息,也如影隨形,遍傳此界。

各宗門如何應對這一變故,李珣已不想知道。

由於在星河那邊耗盡心力,縱然有途中八日休息,他仍覺渾身乏力,待告別長輩,下了雲輦,又與幾個相熟的師兄弟說了幾句話後,便回到自己的居所,倒頭便睡,正應他傷員的身分。

這一覺睡得極好,等李珣體內機能自發調節到一個完滿狀態時,他自然而然地睜開了眼睛。光芒入眼,鮮紅如血。

他心中一跳,環目四顧,待看到窗外天色時,才知道正值黃昏,這一覺怕是睡了一天有多。他先撫了下胸口,那裏的疤痕更淡了,看起來再過兩天,便會痕跡全無。

暗籲一口長氣,他翻身下榻,準備梳洗一下。卻忽地發覺,樓下有低弱的人聲傳來。

李珣微微一怔,輕手輕腳地走下樓去,繞過客廳,到了書房門口。

這間兩層小竹樓本是林閣在止觀峰上的居所。林閣死後,只余下李珣一個弟子,便由清溟做主,將這兩層小樓送予李珣居住。

李珣對這些外物本不看重,又顧忌著師道尊嚴,便對小樓一切布置,均依舊例,數十年未曾變過。

而此時,兩位客人便在書房一側的長桌兩端,對著幾塊石板模樣的東西指指點點,寫寫畫畫。竟然沒發現李珣已到了門口。

李珣也沒有進去,他只是看著屋中一大一小二人,俯著身子,在桌上你寫一筆,我添一畫,這似曾相識的情形,在昏黃的天光下呈現出來,竟讓他看得呆了。

最後還是正對著門口的小客人發現異樣,一擡頭,便呀了一聲。聽了這一聲叫,背對著他的那位女修回過臉來,一見之下,清麗柔美的臉上先是驚訝,繼而便綻開了笑靨。

“珣師弟,你醒了?”

映著夕陽的光輝,女修溫柔平和的眸光似乎直照入李珣心底,而在李珣眼中,這刹那間,對面的玉人竟似發出光來。任他心腸冷硬如鐵,此際也不免微眩,遲了一刻才行禮道:“祈師姐安好。”

他的目光很快又轉向另一位,似曾相識的清秀女孩兒,此時身披粉色羅衣,梳三丫髻,遍身並無珠翠裝飾,可雙頰紅暈,似乎要融入到殘陽光輝裏去。看她神情,莫不是……

“嬰寧?”

“師父!”

也許是隔得日子久了些,這女孩兒倒不像最初時那般癡纏了,在喚了聲“師父”之後,她只在原地盈盈施禮。

然而女孩兒的眼眸中充溢的波光,遠比任何的言辭或行為都來得動人,也許她比不得祈碧的溫婉雅致,但少女秀美的青春年歲,卻是另一番的明麗眩目。可想而知,再過上三五年,這女孩兒會是怎樣的一番情韻。

在這一刻,李珣竟頗有些心動。

將這荒唐的念頭暫且按下,他沖著嬰寧點點頭,笑吟吟地走入室內,道:“今天是吹了什麽風,祈師姐怎麽領著這小丫頭到我這裏來?”

祈碧嗔怪地看他一眼:“珣師弟!”

“啊?”

李珣一愣,再看女孩兒,已是垂下臉去,倒似有些不開心。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只能滿臉無辜地看向祈碧。心中卻在奇怪,好像祈師姐這段日子,心情好了許多。

還是祈碧為他解圍道:“師弟你離山數月,還不知道,前幾日嬰寧已經過了開山的功課,要到啟元堂繼續精進了。只是眼下並不是我宗開山收徒之時,啟元堂裏竟沒有一個女弟子,嬰寧在裏面竟沒個伴兒,所以,我便讓她先住在這兒,等你回來,再行安置。”

“哦,原來如此。”李珣很沒新意地回了一句,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啟元堂?嬰寧精進怎麽這般快法?”

聽出他話中有些關懷之意,嬰寧擡起頭來,喜孜孜地看著他道:“以前我是築過基的,我娘親給我說過,我的天資好,說不定以後有大機緣,便不讓我修行他們的法門,卻為我尋了一本玄門正宗煉氣術……”

說著說著,她應是想起了父母的慘死,神色又黯淡下去。祈碧見她這般,忙接道:“嬰寧之前所修法門,雖然粗淺,卻貴在正宗。此時一接觸本宗法門,先前積累的修行便進入正軌,並無窒礙,根基是打得極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