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搶劫

從沉睡中醒來,李珣的意識像是突然跳出水面的魚兒,從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無數新鮮有趣的信息通過各種管道蜂湧進來,又在意識構建的網路中過濾,只留存下有價值的一些,進入他的思維。

“咚”的一聲響,“魚兒”又潛入水中,在熟悉的世界中遨遊,可另一個世界中生動鮮活的景色,已永遠留存在他的記憶裏,烙上深深的印痕。

李珣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房梁。昨晚,因為心神的疲累,他少有地進行了一次睡眠。整個過程中沒有夢,只有入睡時的神思恍惚以及清醒時的奇妙感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清醒的那一刻,那種躍出水面,與另一個世界接通的快感,讓李珣對眼前熟悉的場景,忽又出幾分厭倦。這裏就好像是深海的水流,無論他怎麽移動,都永遠將他籠罩在其中。

這一認識讓他懶洋洋的不想動彈,也許只有跳躍的思維,才能不受限制,從容往來於六合內外,過去未來。他呻吟一聲,又閉上眼睛,也許,他還能再睡一覺。

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李珣剛聽出這是靈機,他的屋門便被大力撞開。靈機三步兩步搶到床前,大力推動他的肩膀。同時高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珣師弟,嬰寧被人擄走了!”

嬰寧?哦,陰散人出手了,這也在預料之中。

李珣睜開眼睛,看著靈機已快急哭的臉,忽然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麽表情。驚訝嗎?憤怒嗎?急切嗎?應該是這樣。

可是,從心底最深處翻湧上來的倦意,像是無邊無際的黑潮,漫過他的靈台,將一切應有的反應,消融幹凈。

真無聊啊……深深的嘆息在靈台長鳴,他的眼珠沒有一點兒移動,只是怔怔地看著上方梁柱,腦中充塞的,全是嘆息的回響。

靈機被他的反應嚇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直到外面人聲驚動,才猛醒過來,小心翼翼地戳了下李珣的肩膀,試探性地開口道:“珣師弟?”

“啪”的一聲脆響,在靈機呆滯的目光下,李珣雙手齊拍面頰,旋又捂住面孔,大力揉搓。良久,才放下手來,緊接著一個翻身坐起。此時,出現在靈機眼前的,正是平日沉穩冷靜的李珣無疑。

“珣、珣師弟?”

李珣還給他一個苦笑:“沒事兒,剛剛睡迷糊了,對了,你剛剛說嬰寧……”

“嬰寧前日晚上醜時左右,被人從坐忘峰上擄去,至今下落不明。”

說話的已不是語無倫次的靈機,而是剛進門的明璣。她神情肅然,清晰的輪廓線條更顯犀利,整個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令觀者屏息。

李珣沒有做出誇張的驚訝態度,而是深吸一口氣,簡單地問了三個字:“誰幹的?”

“不知道!”明璣回應的三字便如冰珠滾落,寒意森森:“來人趁著嬰寧去坐忘峰看望祈碧的空档,繞開宗門封禁,擊傷護送的靈嫣,將嬰寧擄走。唯一有過接觸的靈嫣,直接被打昏,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見。”

明璣所說的靈嫣,是“落霞劍”明如的得意弟子,自從祈碧受心魔困擾,難有進益之後,靈嫣便成為最可能繼承明如衣缽的直系弟子,一身修為不在“明心三靈”之下。她被一擊放倒,足可證明來人實力強絕。

李珣心知肚明,對陰散人而言,這不過是牛刀小試。他甚至可以從中得出更多的信息。

比如,陰散人能夠手下留情,應該就是為了給嬰寧日後出山行道,減少道德上的阻礙。由此也看得出來,陰散人和她徒兒一樣,對嬰寧相當重視,視其為繼承陰陽宗衣缽的最佳選擇,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傳承”?

也許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李珣很難理解有關於“傳承”的問題。

所以很快將注意力拉回到眼前。作為嬰寧名義上的師尊,他必須有所表態,而這態度很大程度上就將成為明心劍宗處理此事的準繩,輕忽不得。

他沉思一會兒,方道:“四師叔,最要緊的,是要明白擄人的鼠輩究竟存了什麽心思。嬰寧身世最單純不過,但因她是元胎道體,旁人擄她只有兩個可能,要麽,是看中她的資質,以傳衣缽;要麽……”

後面的話不用再說下去,明璣自然明白。

李珣飛快地看了下她的臉色,緊接著又道:“若是前者,事情還有轉圜余地。可若是後者,則必須早早行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弟子以為,嬰寧年紀幼小,品貌一流,修為不佳,必須有人扶持才能禦劍飛行,這樣的組合紮眼得很,一方面我宗需盡力搜尋。

“另外,我們可以去和雁行宗做筆生意,以他們的耳目,未必不能察覺。”

因為對陰散人的手段極有信心,他這些話都是持公心而論,極有見的。只是這樣未免太過冷靜,李珣早在連霞山上謀劃時便想到此節,眼下雖是狀態不佳,依然能表露出幾分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