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步影響幾十年局勢的好棋

王子祥連忙擺手:“你莫在我面前談他,這個孽子,我一輩子最後悔的事,一是後悔生了他,二是後悔當初拿錢替他捐了這個官,三是恨我下不了決心,沒法一刀宰了他。想到他,我恨不得一條繩子把自己吊死。”

風雲商號在余家沖,緊鄰沅江,不遠處就是洪江三十八碼頭,是整個洪江城裏最新最大的一幢窨子屋。

窨子屋是侗族民居建築,湘黔贛等地的侗族人祖祖輩輩就住在窨子屋裏。窨子屋的格局是方方正正的一個四合院,多為兩進兩層,少數大戶人家,也建三進三層,三層上南北有天橋連通。窨子屋的外圍是青磚結構,也稱為封火墻,建築時,充分考慮了防火性能。內部通常都是木質結構。一般漢族民居,屋頂通常從中脊向兩邊傾斜,而窨子屋不同,屋頂從四面向內中傾斜,在中部形成一個小方形天井,可吸納陽光和空氣。

而洪江因為南來北往的客商很多,就是在洪江居住的生意人,很多也是好幾代以前從外地來的,這些人將徽派建築風格帶進了洪江,和窨子屋的風格融合,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特點。比如連墻之間挑有曬樓,用來曬衣,也被民間稱為望夫樓,為防寂寞少婦紅杏出墻而專設的一小片眺望天地。

每幢窨子屋,進門通道都有一口用青石板鑲嵌而成的大缸,青石上雕有精美的魚龍花鳥或者名家書法,缸內儲水,用來養魚。至今,城裏的富人,都喜歡在家中置一大魚缸,其作用多半與風水有關,源頭,就是窨子屋的這口大水缸。在洪江,人們將這口大水缸稱為太平缸,終極作用是為了儲水防火。

洪江有七沖八巷九條街。七沖分別是:打船沖,塘沖,龍船沖,季家沖,余家沖,牛頭沖,木栗沖。八巷分別是:裏仁巷,財神巷,育嬰巷,宋家巷,壽福巷,太素巷,油簍巷,一甲巷。九條街道分別是:皮匠街,荷葉街,老街,新街,米廠街,洪盛街,高坡街,姜魚街,雞籠街(塘坨街)。

白馬鏢局遇匪的事,早已經傳遍了洪江,忠義鏢局的車隊經過時,不少洪江商戶,全都上前打聽。面對所有的詢問,劉承忠都是同一回答:“托福,我們只有三個輕傷。”

穿街過巷,到達風雲商號門前,余成長早已經在此等候。他也聽說了遇匪的消息,不太放心,又礙於身份,不便跑到碼頭上去打探情況。見到鏢隊,他立即上前迎著,和劉承忠交談,了解具體過程。

腳夫和趟子手忙著往商號裏搬箱子,余海風不需要做這些事,他和父親打了聲招呼,又進屋和母親崔玲玲打了聲招呼,便提著茶葉,出了門。從小,他就有一種感覺,在這個家裏,他是個多余的人。所以,更多的時候,他喜歡去三伯父家或者二姑父家。他出門是有借口的,在長沙,他見了二伯父余成業,二伯父讓他帶回一些茶葉,他要給爺爺余興龍送去。

余海風前腳離開,崔立後腳出現在余成長的面前。崔立說:“姐夫,有一件事,我擱在心裏不舒服。”

崔立三十八九歲了,是崔玲玲的弟弟,沒有結婚。並不是他有什麽惡習或者缺陷,沒有姑娘嫁給他,而是他不願意娶親,平時只有一個嗜好就是練習武功,還帶了余海風、余海雲兩個徒弟。姐姐崔玲玲和姐夫余成長沒少勸過他,卻始終無法說服他,最後只能任由他了。

余成長看一眼妻弟陰沉的臉色,道:“海風?”

崔立遲疑了一下,回了一句:“是。”

余成長並沒有言語,只是看著崔立。崔立略停了片刻,似乎在組織措辭。“不是我對海風有意見,是他太不懂事,太喜歡自作主張。”他說,“昨天晚上,我們在雪峰鎮歇腳,他收留了一個來歷不明的乞丐,這個乞丐趁大家不注意,潛入馬廄,給馬匹下了巴豆……”

余成長一愣:“下了巴豆?嚴重嗎?”

“我懷疑,這個乞丐就是野狼幫的土匪假扮的,野狼幫的土匪也許針對的不是忠義鏢局,是白馬鏢局……”崔立把遭遇土匪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余成長。

余成長雙眉緊鎖:“以前湘西一帶土匪多如牛毛,但成氣候的不多。而今,野狼幫和飛鷹幫,還有橫行在沅江上的攔江賊,都已經羽翼豐滿,勢力強大。如果官府不出兵剿滅,後果不堪設想呀!”

崔立說:“我懷疑那個乞丐就是野狼幫的土匪假扮的。海風如果讓野狼幫盯上了,我們恐怕少不了麻煩。”

崔玲玲說:“這個孩子,怎麽就不能省點事?還是快點把他的親事定了,讓他回和順去吧。”

余成長說:“這事,我探過承義的口風,他的意思,是等到四月花朝。”

余海雲說:“那就讓他先去和順,等四月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