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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次在一家大商場門口促銷一種洗發露時,秦昭昭遇上結伴逛街的章紅梅和徐瑛。她們好奇地走過來左看右看,她沒像對待其他行人那樣對她們熱情推銷。因為她知道她們不會買,這種洗發露不屬於品牌貨,而這兩位上海同學是頗講究品牌的。

  不過,正式出售的洗發露她們雖然不打算買,但看到有試用裝的贈品時,徐瑛卻纏著秦昭昭送她幾包。

  “如果覺得好洗的話,到時我跟你買一瓶。”

  秦昭昭淺淺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徐瑛是不會當真跟她買的,只不過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罷了。

  徐瑛是秦昭昭認識的人中最喜歡占小便宜的一個。在宿舍,她的個人日用消耗品用的時間總是最長,像牙膏香皂洗衣粉這些東西別人如果最多能用一個月,她往往能用上兩個月甚至三個月。為什麽?因為她總是偷偷用別人的,自己的就能省下來不用頻頻花錢去買。

  起初秦昭昭都沒注意到這一點,後來有次她回宿舍見謝婭在跟徐瑛吵架。起因是徐瑛洗衣服時倒了謝婭的洗衣粉被她發現,她當場就發作起來:“我說我的洗衣粉怎麽用得這麽快,原來你在‘幫’我用啊!”。

  徐瑛不承認偷用,說她原本是想倒自己的洗衣粉,不留神拿錯了謝婭的。謝婭朝著她狠狠“呸”了一口:“拿錯了?我的洗衣粉放在我床頭這邊,你的洗衣粉放在你床頭那邊,你怎麽會跑到我這邊來拿錯了?”。

  確實是不太可能拿錯,但徐瑛就是死不認帳。甭管說得通說不通,一口咬定就是拿錯了。但旁觀者誰心裏不是明鏡似的?

  當時秦昭昭就覺得徐瑛眼皮子淺了點,她就缺那一點洗衣粉嗎?何必做得這麽姿態難看。後來漸漸發現,她何止是偷用謝婭的洗衣粉,宿舍裏諸人的牙膏香皂洗發露她可都沒少用過,有時去隔壁宿舍坐一坐,還會順手揣一包人家的紙巾回來。很快徐瑛愛貪小便宜這一點就盡人皆知。謝婭有好幾次發狠要把私人用品統統鎖起來,這當然不可能,抽屜鎖不了那麽多東西。何況日用品又是天天要用的,老開鎖去拿也不方便。只得任由眼皮子太淺臉皮又太厚的徐瑛頻頻“拿錯”。

  老實說,秦昭昭並不想給徐瑛試用裝的洗發露,但她一直糾纏不休妨礙她招呼客人,最終還是給了她兩袋好速速打發她走人。兩袋她還嫌不夠,還想多要兩袋。她不依了:“這贈品原本是顧客購買一瓶洗發露就加送五袋的,你還要的話就得買一瓶洗發露了。”。

  徐瑛這才罷休,和章紅梅雙雙離去。

  回到宿舍後,秦昭昭對謝婭說起這件事,她老實不客氣:“你給她幹嗎?要是我,扔進垃圾筒也不給她。都說上海人小氣,她簡直就是小氣中的標本。我們那兒的鄉下人都沒她這麽小家子氣。”

  謝婭對徐瑛“小家子氣”的評價秦昭昭深以為然,她也很看不上徐瑛那付貪小便宜的做派。但徐瑛還有更讓她受不了的事在後頭呢。

  一個星期六下午,秦昭昭打完工回到宿舍。宿舍裏只有徐瑛一個人躺在床上睡覺。周末常可欣和章紅梅都回家了,謝婭也去杭州找她的高中同學玩去了,要周一才會回來。整個宿舍就只剩她們倆。

  秦昭昭開門進屋時不免有些聲響,徐瑛迷迷糊糊地醒了,打著哈欠抱怨她吵醒了她,她只得輕聲道歉。

  一身汗涔涔的,秦昭昭準備先去洗個澡。順手拿了出門前換下扔在床上的睡衣,打算洗完澡後和臟衣服一起洗了。抓著睡衣她去拎水桶,一拎水桶裏有一小層水在晃晃蕩蕩。她一愣,因為她的水桶從來不蓄水,每次洗完澡洗完衣服就倒幹凈水放在墻角。現在怎麽會有水呢?而且水的顏色還有些渾濁。。

  本來秦昭昭的慣性動作是會把要洗的衣服直接扔進水桶的,這下頓了頓。正遲疑著,那頭躺在床上的徐瑛突然直起半邊身子急急對她說:“那是我倒的茶水,幹凈的,沒關系。”

  言外之意,是讓她只管把臟衣服扔進桶裏不要緊。可秦昭昭本能地覺得不妥,水的顏色可疑,徐瑛的急切說明也可疑。下意識地她端起水桶仔細看,因為手裏的動作水桶裏的水又晃蕩起來,這一次的晃蕩,蕩出一股難聞的臊氣。。

  ——是尿臊氣。

  ——有人在她的水桶裏小便了。

  是誰?宿舍裏整天都只有一個人在,除了徐瑛,還會有誰?。

  宿舍樓老舊,整層樓共用一個衛生間。上廁所不那麽方便,得到走廊那頭去。秦昭昭夜裏入睡前從來不敢多喝水,因為不想半夜爬起來走那麽遠去上廁所。徐瑛可能是午睡到一半時想解手,又懶得跑,於是就用水桶充當尿桶先解決一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