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縣領導發飆

這位上門找麻煩的人大有來頭,名叫崔秀禾,乃是向陽縣革命委員會副主任兼宣傳部長。

水田裏的魚苗長到二兩左右的時候,崔副主任坐著縣革委僅有的兩台吉普車之一,帶了兩位隨從,風塵仆仆趕到了紅旗公社。

嚴玉成盡管很不待見這位造反派出身的縣革委副主任,礙於官場規則,還是表示了相當的客氣,接到縣革委辦公室的電話通知,當即召集了紅旗公社全部五個正副主任,在公社駐地等候。又指派張副主任和老爸至公社門口親迎。

因為崔秀禾在縣裏主管宣傳工作,派紅旗公社排名第二的張副主任和主管宣傳工作的柳副主任親自迎接,也算十分合理。

誰知崔秀禾一下車,沒見到嚴玉成,臉色馬上就變得有些陰沉,禮節性地和張柳兩位副主任握了握手,皮笑肉不笑地問道:“玉成同志呢?”張副主任叫張木林,是紅旗公社資格最老的副主任,聞言答道:“嚴主任在公社辦公室。”崔秀禾臉色又陰沉幾分,淡淡道:“嚴主任還真是盡忠職守啊。”老爸趕緊加了一句:“嚴主任和另外兩位副主任都在公社恭候崔主任大駕光臨。”崔秀禾用鼻孔應了一聲,正眼都懶得瞧老爸一下,擡腿就往公社辦公樓走去,將悻悻的老爸撇在那裏作聲不得。

張木林趕緊一溜小跑跟上去,留給老爸一個幸災樂禍的假笑。

向陽縣革委會一共有正副主任九名,崔秀禾排名第四,不算太靠前。但他乃是縣革委主任王本清的頭等心腹幹將,就是在縣革委也跋扈得緊,一向不大將其他副主任放在眼裏,唯王本清馬首是瞻。嚴玉成雖是公社正職,與崔秀禾之間還隔著台山區革委會這一級政權機構,如此怠慢,已然讓崔秀禾心中很不舒服。要不是嚴玉成資格夠老,在全縣所有公社主任中也是響當當的角色,只怕崔副主任當場便要翻臉。對於老爸這樣履任不久的公社副主任,基本上就是直接無視了。

在場諸人,比崔副主任和柳副主任心裏更不舒服的還有一個人,便是區區在下柳俊先生。

說來也是趕巧了,剛好周師母的一個住在公社附近的本家親戚過生日,師母堅持要先生去串串門,先生無奈,只得帶了我來到公社。

劉禹錫老夫子在《陋室銘》裏言道: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師母的本家親戚都是些老實本分的農民,周先生與他們不大談得來。倒不是周先生自持身份,實在這位“鴻儒”與“白丁”之間,太缺乏共同話題。兼且周先生父母早亡,無兒無女,親戚們縱使想要問候一下先生的親人,也是無從問起。大家說不上十來句話,就只剩下沉默與尷尬。

我第一次見識到先生的尷尬模樣,心裏好一陣竊笑。

最後先生實在忍無可忍,交代了兩句場面話,就帶了我直奔公社而來。打算找嚴主任或者老爸聊聊天。無巧不巧的就趕上了這一幕。

要說崔秀禾這個老資格縣革委副主任和老爸這個新任公社副主任,級別差了不止一星半點,趾高氣揚擺張臭臉也屬正常。奈何他是擺給我老爸看的,叫我心裏像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一般——八萬四千個毛孔都舒服,卻萬萬不能。

只是人家匹夫一怒,尚能血濺五步,咱柳俊先生一怒,屁事都不頂,整個幹瞪眼沒辦法。難道我還能沖上去咬他一口不成?

那誰,誰說穿越者是萬能的來著?可別叫我見到他!

見我跟在老爸身後,拔腿往公社辦公樓跑,周先生忙拉住我。

“小俊,做什麽?”

“我去看看。”

“你小孩家,去看什麽?”我笑了笑:“我小孩子家,無論看到什麽,都沒人在意的。”周先生一愣,隨即笑著擺了擺手。對於我的出格表現,周先生已經見怪不怪。畢竟這幾個月來,他幾乎天天和我在一起,已經逐漸適應我的“天才”了。

崔秀禾走進嚴玉成的辦公室,兩位公社副主任忙站起身來,趨前兩步,伸出雙手握住崔秀禾的手,使勁搖晃,透著巴結的親熱。嚴玉成也在辦公桌後站起來,卻是不移動半步,伸出右手。崔秀禾上前兩步,與嚴玉成握手。如此一來,倒顯得是崔秀禾比較主動了。我不禁暗暗佩服,也就嚴伯伯,有這種氣勢。

其實我不知道崔秀禾造反派出身,大老粗一個,難以體會這其中的竅門,輕輕易易就被嚴玉成擺了一道。可別小看官場上這種小小手腕,有時還真能起到點意想不到的作用。譬如幾個副主任望向嚴玉成的眼光就多了些敬畏,而看崔秀禾的時候,卻是隱隱有了些許瞧不起的意味。

這種微妙的變化,崔秀禾也有點察覺,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咳嗽一聲,端起領導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