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論實事求是

自從挨了處分,本就在副主任中排名最末的老爸越發清閑起來。

周先生就勸他趁此機會多看些書,充實一下自己的理論知識。老爸盡管中師畢業,文化程度不算低。但學的主要是技術知識,政治理論底子薄了些。做行政幹部的,理論基礎很重要。

對周先生的話,老爸歷來很聽得進去。

於是周先生抱給他一摞大部頭,什麽《資本論》《政治經濟學》《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世界無產階級運動發展史》之類,不一而足。

老爸看得直犯愣,搖頭苦笑不已。

轉眼到了十月份,我已學完全本《哈姆雷特》不敢說倒背如流,通讀全無問題。老實說,前世那點英文底子,也就是開始時能幫上一點忙,十幾天後就全然不起作用了。等於是從頭開始,連我自己都料不到進步如此神速。我原本預計至少要兩年左右,才能勉強學完《哈姆雷特》沒想到只用了一年時間。尤其是口語,如果不是顧慮到過於驚世駭俗,日常會話全部可以英文進行。

“學英語要從娃娃抓起”呵呵,這話看來還真有點道理呢。

我正暗自得意,不提防先生又搬出一本比《哈姆雷特》更厚的英文書來,塞到我手裏。

MayGod!

竟然是簡;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我好一陣頭暈目眩。

誰知事情遠未結束,先生接下來搬出的書,才是名副其實的大部頭——俄文版原著《戰爭與和平》“伯伯,我……我的俄文水平可比不上英文……這……這《戰爭與和平》也啥……太……太那個深奧了吧?”我結結巴巴申辯。

周先生露出促狹的笑容。

“正是因為你俄語水平差,才要給你加碼。這叫作鞭打快牛!”偶滴神!這個世界有我這麽不幸的穿越者嗎?

我徹底暈菜!

“小俊,叫你爸爸約一下玉成,看他們什麽時候有時間,到伯伯這裏來一趟,伯伯有事和他們商量。”

“啊……哦哦,好的。”我兀自沮喪,差點沒聽清楚先生說了些啥。

“這是我寫的一篇文章,你們兩位看看,合不合適?”周先生拿出幾頁稿紙,輕輕遞給嚴玉成。

這是次日午後,嚴玉成得到老爸電話通知,第二天就趕過來了。周先生以前從未主動邀請過他們商議事情,這次如此慎重,定然是大事。

我伸長脖子瞄了一眼,看到稿紙上寫的是《論實事求是》正是先生那一筆漂亮的瘦金小楷。

先生怎麽突然寫起評論文章來了?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老爸湊過頭去,與嚴玉成一道觀看。

嚴玉成與老爸邊看邊點頭,不時對視一眼,露出佩服的神情。說實在的,我雖是兩世為人,對這種純理論性的文章,還是所知不多。在一旁偷看,只是覺得字體漂亮,文辭通暢,內容到底如何,卻是不大懂得。嚴玉成與老爸如此贊賞,料必是做得極好的。

文章不長不短,一共是七頁,大約兩千來字。

嚴玉成翻到最後一頁,不由一怔,和老爸一道擡頭望向先生,甚是不解。

卻原來落款署名,乃是嚴玉成與柳晉才的名字。

“老師,你這是……”

“你們背的那個處分,該有三個月了吧?晉才這段日子,基本上靠邊站了。”周先生緩緩道。

嚴玉成不禁苦笑。老爸靠邊站,他何嘗不是?由公社一把手變成區裏七把手,原先忙得兩腳不沾地的人忽然之間變成無所事事的甩手掌櫃,心中的落寞與無奈,可以想見。

“這段時間,我每天都看報紙,《人民日報》《N省日報》都是必看的。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覺得,風向可能要變了……”周先生繼續不徐不急地說道,語調平穩如常。

嚴玉成和老爸卻大是振奮。

“老師,那你給我們說說,風向會怎樣變呢?”他問的是“風向會怎樣變”而不是“風向真的會變嗎”由此可見嚴玉成對自己這位老師,還是滿有信心的。

“那位元老復出工作了。”嚴玉成和老爸都點點頭。這個他們是知道的。

一九七七年七月十七日,黨的十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一項決議,決定恢復某位黨內元老在中央所擔任的重要職務。

這樣的大事,報紙上都有報道的。

“他是反對眼下這個理論方針的。”

“嗯,這個我們知道。”嚴玉成振奮的神情就淡了些。

“這位元老去年十月十號和今年四月十號寫給黨中央的信,已經印發到了縣團級單位。”

“那不一樣。”周先生篤定地說。

嚴玉成又有些振奮:“有何不一樣?”

“寫這兩封信時,他尚未恢復職務,如今恢復了職務,這就很說明問題。看近段時間的報紙,似乎也有了些不同的聲音,雖然還不是主流,畢竟是一種改變嘛。”我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