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洪平被砍

星期天,洗漱、早餐以後,王橋拿著書本離開教室。

趙海是講究信義的人,一直記著老同學王曉的托付。昨天晚上將家教老師的地址和聯系方式交給了王橋,約定每個星期天上午補習數學。補習老師的家在紅旗廠辦事處附近,步行需要十來分鐘。

張沈是一個戴著副眼鏡的身材纖瘦的數學老師,身上總有若隱若無的粉筆灰味,他在一所沒有名氣的學校教書,態度很是謙和。王橋喜愛態度謙和的人,像詹圓規那種有才能卻咄咄逼人的人,他從內心不喜歡也不親近。

張沈倒了杯開水放在王橋面前,溫和地道:“趙海說你沒有一點基礎。那我就從高中課程最基礎的講起,我不敢保證高考成績。一中詹老師是靜州很牛的數學老師,說實話,我的教學水平遠遠比不上他。”

王橋道:“最適合的老師才是最好的,我的水平等同於一張白紙,詹老師講課太難,不適應我。至於高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想認真學習,暫時不會考慮成敗。”

張沈好奇地打量著老練深沉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年輕人,道:“你有這種想法,我就放心了,我們從最基礎的知識補起。詹老師有個綽號叫詹圓規,你這種只考九分的成績在他手裏恐怕不太好過,他只適合在靜州一中尖子生集中的學校教書,如果到了十二中這種差生成堆的地方,他那種方式早就會引起學生集體抗議。”

這一席話讓王橋深有同感,自我解嘲地道:“我對他的教學方式有不同意見,只是他是復讀班老師,我無法選擇而已。”

張沈笑道:“言歸正傳,正式開始。”

三個小時的課程分為兩節課,到了十二點才結束。王橋精神高度集中,沒有覺察到時間飛逝。下課以後,王橋拿出兩份試卷,道:“張老師,聽了今天這節課,第一次考試我至少能多做對兩分,九分變成十一分,第二次考試至少能做對五分。我爭取每一節課聽完能增加兩三分,到高考時成績差不多就提起來了。”

上過一節課,張沈這才相信王橋確實沒有半點基礎,信心大減。但是他沒有打擊王橋。打擊了王橋的自信心,一是不利於以後的學習,二是如果王橋不再來,他就失去了一筆生意。靜州十二中是差生集中的地方,學校沒有創收項目,教師工資比起一中差了老長一截。他言不由衷地鼓勵道:“你這種思維很好,積跬步而致千裏,聚小溪而成江河,每次搞懂一個問題,久而久之就成了專家。詹老師水平高,上課時會講到很多知識點,你要認真聽課,不可偏廢。”

王橋沉浸在學到新知識的快樂之中,沒有覺察到張沈語言中的細微變化。

即使能得知張沈真實的想法,王橋也不會因為他人的看法而改變初衷。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這是一句老生常談,可是在現實生活中,如果沒有一顆堅強的內心,面對外人紛紛擾擾的評說,很多人會迷失自己,放棄自己的道路。

告別張沈,王橋沿著靜州老街走回一中。

一年前,王橋為了愛情無數次徘徊在廣南的大街小巷。廣南太大,也太喜歡鈔票,王橋只是那個城市的匆匆過客。此時女友呂琪不知所蹤,在人間消失。他也離開了廣南,在靜州長久地停留下來。也不知兩人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這讓王橋時常嘆息。

相較於廣南來說,靜州的街道不算太寬,少了現代氣派,多了古舊人氣,這種古舊人氣讓他心情放松。在思念的情緒中,王橋穿行於靜州街道。十來分鐘後,靜州一中高高飄揚的紅旗出現在眼前。

從南橋頭左側巷道裏突然沖出來一群人。

最前面的人拿著一根竹掃帚,衣服被撕破,如被獵人圍住的野豬,穿過人群縫隙,奪路狂奔。緊追其後的是一群吊襠褲年輕人,全部拿著刀具,神情猙獰,大呼小叫。

逃跑的獵物是洪平,獵人是包強的結拜兄弟們,後面還跟著一大群看熱鬧的閑人。見到同學被打,王橋腎上腺激素猛增,快步朝南橋頭跑去,到了南橋頭時,獵物和獵手都拐進了一條小巷道,只剩下一群看熱鬧的人。

王橋叫住一個面熟的同學,問道:“怎麽回事?”那個同學臉上猶有驚懼之色,道:“我和洪平在外面吃豆花飯,這一群人提著刀沖進來就打,我們根本不認識他們,也沒有惹他們。”

同學被打,同行人在一旁袖手旁觀,王橋從內心深處看不起眼前這個沒有男人血性的同學,道:“洪平朝哪個方向跑的?”

那個同學仍然驚魂未定,道:“拐進小巷道了。”

圍觀人群在小巷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突然嘩啦啦散開,五個年輕人趾高氣揚地將刀扛在肩上,如英雄凱旋一般走過人群,大搖大擺朝商鋪雲集的舊城走去,沿途不時拿砍刀敲打商店櫃台或者大門。靜州人天生喜歡看熱鬧,看熱鬧時能從別人的故事中找到樂趣,又不必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