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進歌廳

這種反問是金科長最喜歡用的句式,他自認為抓到了問題的本質,因此問得理直氣壯,眼神變得格外犀利。

晏琳在金科長逼問下,脫口而出:“為什麽英國要在我們國家打鴉片戰爭,而不在其他國家?難道我們被欺負的學生,還要為地皮流氓找出打人的理由?”

金科長原本以為晏琳會在自己強大氣場壓迫下變成小綿羊,沒有料到她還會頂嘴,而且頂嘴的內容還不好反駁,道:”你,強詞奪理。國家是一回事,你和社會青年是另一回事,不要東扯西扯。你這人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到時吃了虧,哭都哭不出來。”

站在一旁的劉忠知道晏琳是紅旗廠的子弟,又是從一中剛剛畢業,應該與社會青年沒有瓜葛,態度盡量和藹地問道:“你認識外面的那幾個人嗎?”

晏琳道:“不認識。”

金科長道:“不可能不認識,他們為什麽不找別人。”

晏琳最反感這種說法,不再理睬金科長,對劉忠道:“劉老師,前幾天我和劉滬到外面吃飯,就被幾個社會青年糾纏過一次,這幾天包強都在送一個社會青年寫的騷擾信件。”

“我說嘛,怎麽可能不認識。”金科長一幅釋然的模樣。

晏琳如小鬥牛一般望著金科長,道:“侵略者進入我們國家,還需要我們這種被侵略者找出做得不好的理由,你這就是強盜邏輯。”

劉忠雖然經常也采用金科長相同的句式,也不得不認為晏琳的反駁是很精彩的,他看了一眼氣鼓鼓的金科長,道:“我們調查這事就是出於保護學生的目的,你到辦公室來,講一講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種說法還能夠被晏琳所接受,眼著劉忠和金科長前往辦公室。一個小時以後,她從辦公室出來,在宿舍前遇到劉滬。

小樹林裏,吳重斌、田峰、蔡鉗工以及王橋聚在一起抽煙,等著晏琳。當晏琳和劉滬來到時,吳重斌急切地問:“怎麽樣?”

晏琳道:“不怎麽樣。劉老師和那個保衛科的人提出三個要求,一是不要輕易出校門;二是不要與社會青年發生沖突;三是有什麽事情第一時間報告。”

吳重斌道:“保衛科有什麽措施沒有?”

晏琳搖了搖頭,道:“沒有。還是有一點,他們將向派出所報告。”

王橋道:“保衛科只能起到擦屁股的作用,要自衛,還得靠我們自己。剛才老師提出的三個要求倒是不錯,我們就當刺猬,縮在學校裏面。”

在王橋沒有出現之前,晏琳一直認為吳重斌等紅旗廠子弟是最勇敢的,而事實是王橋這個紅星廠的獨行客更加勇敢。在宿舍前面的樹林小道分手時,她認真地道:“王橋,謝謝你。”這句話說得很小聲,沒有讓紅旗廠三個同學聽到。

王橋與吳重斌邊走邊聊,吳重斌道:“我聽許瑞說,包強要去當兵?”王橋驚訝地道:“他這種人也能當兵。不過,能當兵是好事,被部隊管兩年,說不定出來就懂事了。”吳重斌道:“狗怎麽改得了吃屎,包強就算當了兵,也是一個壞兵。”

王橋道:“部隊有一套管人的辦法,包強進去了,說不定就變成一個好兵。我始終認為包強並不是太壞,只是染了些毛病。”他腦中浮現出廣南第三看守所遇到的形形色色壞人,道:“真正的壞人,不是這個樣子。”

包強倒是把自己當成了與劉建廠一樣的社會青年,或者說正在努力地向劉建廠等人看齊。

從復讀班出來以後,不再讀書,自由自在地玩樂,這是包強最喜歡的“混社會”生活。

他跟著劉建廠走上北橋頭,正在嬉笑時,不提防脖子被一雙帶著豬肉腥味的大手握住,他心涼了半截,道:“輕點,出不了氣。”

謝安芬提著掃帚就是一陣亂打,道:“小狗日的,幾天沒有回家,成天跟著劉建廠鬼混,早晚要進監獄。”打了一陣,她又指著劉建廠道:“建娃,你自己不學好,別把包強帶壞了,以後不許和包強在一起玩,否則我要找你爹扯皮。”

謝安芬在世安機械廠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劉建廠等人從小就看到謝安芬挺著雄厚的身體在廠區走來走去,聽到其怒斥,都站在一旁不說話。

包強懼母,這是長年形成的心理慣性,被痛揍一頓後,灰溜溜跟在母親身後。

整整過了一天,包強沒有露面。劉建廠等人知道包強肯定要被謝安芬修理,出去活動時就將其拋到一邊。

黑社會小團體表面上挺風光,在館子吃飯可以不給錢,看人不順眼拳打腳踢甚至提刀就砍。這種水平的黑社會其實從本質上還不能稱為黑社會,只能叫作黑惡勢力,將觸角深入到經濟領域的有組織體系的黑惡勢力,才能升格為黑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