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木頭

進入省會城市,璀璨的燈光撲面而來,王橋腦中如放電影一般,閃現出這幾年的痛苦的流浪經歷,往事歷歷在目,現實變得模糊,如在夢中。在姐姐樓下時,他不由得回想起跳樓自殺的姐夫張湘銀栩栩如生的音容笑貌,更是感慨萬分。

大姐房間,客廳裏陳設井然有序,桌面上蒙著一層薄灰,正面墻上有大幅照片的隱約痕跡。

推開幾個房間的窗,帶著寒意的空氣穿透房間,不一會兒,陳腐之氣被新鮮空氣所替代,屋內氣息活潑起來。

王橋將帶來的信件放進小櫃子,又從櫃子裏取出自己存留的小包,取了一千元現金出來。說實話,在廣南作醫藥代表時,他雖然日子過得很流離,但是沒有感到太大的經濟壓力。如今回到山南讀復讀班,經濟來源枯竭,只能是坐吃山空,現金越來越少,讓他再次感到了經濟壓力。

將小包放回小櫃子後,他覺得有些不安全。

現金放在櫃子裏,有無鎖無所謂,可是與呂琪的珍貴情書放在櫃子裏,最好還是能上一把鎖。在屋裏沒有找到鎖,他暗道:“明天一定要記著買把鎖,將小櫃子鎖上,免得被姐姐看見呂琪的信件。”

在客廳裏轉了一會兒,他開始焦慮自己的經濟狀況:“我這兩年積攢的錢還能支撐復讀班,但是讀大學怎麽辦,難道要向父母或是姐姐伸手要錢?”按照靜州傳統,讀大學時向父母伸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王橋有著特殊經歷,想法與普通學生不一樣,傾向於自力更生。想了一會兒,他調整了心態:“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難道能被尿憋死?現在專心考大學,不要想這些沒用的事情。”

他用座機給二道拐家裏打了電話,接電話的人是母親杜宗芬,“媽,我是二娃,到姐姐這裏來看看。”

杜宗芬站在電話機前,將話筒緊緊貼在耳根,抱怨道:“張家把你姐守得緊,我這當媽的想去看看都不得行。”

王橋聽出母親口裏的怨氣,勸慰道:“張家那邊情況特殊,他們特別看重這個孩子,這點你要理解。說實在話,張家人對姐姐很不錯,關心備至,比你還要細心。而且我在看守所的時候,張家人東奔西走,出了不少力氣。”

杜宗芬道:“你們父子倆穿一條褲子,都幫著別人說話。”

王橋道:“我們說的是老實話,媽其實能理解,只是心裏不太舒服。”

與兒子說了心裏話,杜宗芬心情舒暢起來,笑道:“還是二娃最懂事。你的學習怎麽樣,不要經常熬夜,熬夜對身體不好。”

王橋道:“我想熬夜都沒有時間,學校十二點準時熄燈。”

聊了幾句,杜宗芬催促道:“不講了,長途電話費很貴,你姐公司的生意不好,這事都怪那個楊燕,關鍵時刻下爛藥,虧得你姐手把手教會她做事,真是應了那句古話,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我不打電話了,春節早點回家,別在外面玩。”

楊燕是同一個院子的鄰居,也算是大姐王曉的徒弟。在姐夫自殺後,王曉無心經營公司,公司主要業務便交由楊燕。誰知,楊燕趁亂另起了爐灶,將公司業務帶到自己的新公司。

為了此事,杜宗芬對從小看著長大的楊燕有了很大的看法。

隔著上百公裏,王橋仍然能感受到母親想與兒子聊天又心疼電話費的矛盾心理,心裏有陣陣溫暖。

與母親通了電話以後,他又打了姐姐的傳呼,在等待回話時,王橋想起呂琪的身影,莫名的惆悵湧向心頭。他提起話筒,撥打了那個異常熟悉而又漸漸陌生的傳呼號,留言道:“我是王橋,收到信息請回話。”

不到一分鐘,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在鈴聲刺激下,王橋一顆心差點從胸腔中迸將出來,提起話筒時,手不禁發抖。

“你是哪個,找我啥子事?”話筒裏傳來了一個粗豪的男聲。

王橋一顆心又如從火爐裏掉到冰窖,道:“我是王橋,給呂琪打的傳呼,請問你是誰?”核對傳呼號以後,粗豪男聲道:“我不是呂琪,這是新辦的傳呼號,你是不是搞錯了?”

拿著電話,王橋失魂落魄地想著一個事:“呂琪放棄了傳呼,她是徹底想與我決裂。我真的失去了她。”

粗豪男聲素質倒是不低,聽到對方沒有言語,掛斷了電話。

王橋就如一只失群的孤雁,努力扇動著翅膀,始終追不上那一群遠走的雁群。在姐姐房中等了一個多小時,他才恢復了平靜,又給姐姐打了傳呼後,前往省交通廳家屬院。

省交通廳家屬院如衛星城一般,緊靠著省政府家屬院,在兩個家屬院中間設有公共汽車站,好幾趟公交車要經過此處。下了公交車,王橋在省政府家屬院稍稍停下腳步,朝裏面張望一下,隨即加快步伐,來到省交通廳家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