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鄉

屋內除了王橋以外都是同鄉,加上放假以後大家沒有啥事,因此氣氛熱烈,喝酒豪爽,四瓶酒很快見底。王橋趕緊又提了四瓶酒上來。

八瓶酒喝完時,酒宴差不多結束了。平時衣冠楚楚的老師領導們興致勃勃地說著酒話,葷段子不斷,和舊鄉漢子喝醉酒時的表現一模一樣。

送走醉醺醺的眾位老師,王橋趕緊到樓上,像個麻袋一樣把自己扔到床上,倒頭便睡。醒來已近中午。洗漱完畢後,他慢條斯理到樓下要了一碗面。煮面的是白案老師傅是老員工,面條煮好以後,特意給王橋加了一勺燉得粑軟的牛筋。

正在吃著牛筯面條,艾敏在外面道:“蠻哥,過來接電話,小呂的。”

王橋端著面碗來到了櫃台上,道:“你到了嗎,跑一趟還真是久。”

“以後有錢了,我一定要買臥鋪。”呂一帆站在街邊,打著公共電話,打量著自己生活的城市。

“面包會有的,生活會好起來。”王橋在電話另一頭鼓勵道。

這座城市籠罩在寒冷之中,不多的行人都將自己裹在羽絨服裏面,頭上是厚帽子和口罩。這是與山南迥異的街景,山南冬天在零度左右,雖然也穿羽絨服,但是戴帽子的不多。想起與王橋騎摩托車和遊泳的快樂時光,不由得加強 “我要留在山南”的想法。

打完電話,呂一帆背著用了幾年的旅行包,邁著輕快的腳步,朝著家裏走去。她以前一直有著重重的心理包袱,總覺得自己是家裏唯一的大學生,應該為家裏多做貢獻。現在或主動或被動加上來的包袱被王橋幫著卸了下來,因此回家的腳步輕快起來。

走進老廠區,肅條街景依然如故。水泥地面長時間沒有維修,變得坑窪不平。想當年工廠全盛時期,每天上班和下班都是一群群的自行車。車上的騎手充滿著工人階級的自豪感和主人公的尊嚴感。如今這些自行車多數都變成了嘎嘎響的舊車,騎手們早就上了車,離開了工廠。廠區裏出現了很多攤位,可是大家都是處於困頓之中。你擺攤,我擺攤,又賣給誰?

呂一帆遠遠地看見自己的家,腳步不由自主地沉重起來。她想了想王橋說的話,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在山南的老味道裏。今天是約定的對賬時間,艾敏將所有票據和賬本拿到了辦公室,泡了一壺鐵觀音。在工廠上班的時候,每天累得跟牛一樣,泡茶是用粗劣的老茶磚,做了體力活,這種茶喝起來才過癮。後來她在不同廚房打工,最初是喝大壺的老茶,後來自己泡綠茶。在老味道這段時間,她開始喝鐵觀音。

等了一會兒。王橋推門而入。

對賬工作持續了一年時間,兩人都熟悉之極,首先是核對收入和支出,收入有兩類,一類是正式發票,另一類是當班服務員前台和艾敏三方簽字的聯單,支出則復雜得多,大部分支出都是收據類,還有白條子,凡是艾敏簽字則一律承認。

對賬完畢。王橋感覺一陣牙疼,叫苦道:“去年掛在我賬上的錢不少啊,整整九千。除去趙波借支的五千,請客吃飯總共花了四千多。最大一筆就是昨天產生的,下學期一定得收斂。”按照事前約定,凡是王橋自己吃飯不要錢,請客則要掛賬,在年終分紅時一起扣除,今天是分紅時間也是扣款時間。

艾敏道:“請客花了錢。積累的是人脈,長遠來看也不虧。今年是第一年,生意還在培養階段,等到明年收入肯定翻番。你可以買個手機,實在不行弄個傳呼機,有時想找你根本沒有辦法聯系。”

“手機太貴,沒有必要,傳呼機就算了,我不喜歡。”以前為了和呂琪聯系,王橋曾經為呂琪買過一個傳呼機。從看守所出來以後,呂琪的傳呼機卻停用了,從此以後,他見到傳呼機心裏便堵得慌。

艾敏道:“老味道營業額越來越大,得請一個正式的會計。上次稅務局過來查賬,明明我們的賬做得很老實,還是被挑出了好些毛病。那幾個稅務人員都以為我們在做假賬。”

“行,專業的事讓專業人員來做。“王橋同意了這個建議。

隨後兩人研究了年終分紅方案,決定留一部分現金裝修雅間,其余按照入股比例分紅。王橋從出納手裏拿到二萬五千元,他計劃首先還楊紅兵的錢,劉紅和姐姐的錢等明年再說,剩下五千元則用於明年的雜費和生活費。相較於普通同學來說,他終於翻身過上了好日子。

揣著兩萬元錢,一路騎車到靜州。靜州天色陰沉沉似黃昏一般,透著陰郁。在公安家屬院門口能清楚地見到“靜州煙草”幾個大字,時隔三年,王橋原本以為能平靜面對熟悉的一切,誰知僅僅是“靜州煙草”幾個大字就如燒紅鉻鐵一般讓心口疼痛難忍。走進公安家屬院大門,呂琪身影在頭腦中異常清晰,似乎就浮在眼前,觸手可及。這讓王橋明白關於呂琪的記憶沒有消失褪色,而是變成一張張卡片插在身體裏,抽出卡片,記憶中的呂琪是如此鮮活,鮮活得讓他異常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