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沖突(二)

打了人的田老坎以為被治安拘留就算了事,沒有料到第二天居然被轉到了靜州看守所。進入監舍以後就開始傳說中的過堂,晚飯也沒有吃成,餓著肚子在看守所裏坐了一晚上。

雖然是夏天,田老坎坐在靠近便池的地上,居然感到了一陣冰冷。又冷又餓又痛,讓他悲從心中,一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不禁哭了出來。在惡人遍屋的環境裏,他不敢哭出聲,只能低聲抽泣,任由流水順著衣襟往下流。

一年前,他還是昌東縣泥堂煤炭股份有限公司的經理,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居然在一年之內,公司合法取得的十年采礦經營權被剝奪,自己屢次被打,今天還被關進了看守所。

這一切都和塗三旺的靜州礦業公司有關系。

今天在大排档陪著一個朋友吃飯時,偶然間見到了塗成功。田老坎便忍不住上前質問,爭吵幾句以後,抄起酒瓶子砸在塗成功肩膀上。在礦上,酒後打架是常事,大家打過就算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關進看守所。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砸過去的那一酒瓶實質上並沒有敲實在,就是順著肩膀滑過去,這一酒瓶沒有什麽後果,絕對不會到進看守所的程度。他想了半天,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後來打架那一夥人的責任讓自己來頂了。

田老坎雖然文化不多,但是在礦上也是公認的精明人,否則也不會被九個老礦工推選為經理,帶領十家人奪得了昌東縣大興煤礦泥堂井口的十五年采礦經營權。

大興煤礦是昌東縣政府的國有煤礦,九十年代中期煤礦經營舉步維艱,負債累累。縣政府為了化解矛盾,減輕負擔,趁著國家推行抓大放小政策,就對大興煤礦進行轉制拍賣。原意是減輕縣政府的負擔,將負擔化解掉。

田老坎是大興煤礦的老職工,幹了一輩子煤礦。也不會做其他事情。當改制競標時,就其他九個老礦工一起,借錢的借錢,貸款的貸款。賣房的賣房,最終成功地取得了泥堂井口的采礦經營權。當時煤礦經營十分困難,大家都不願意往礦裏投錢,這也是十個礦工能積資拿到采礦權的原因。

風水輪流轉,今朝最好的風水流到了礦山。到了九十年代末期。全國範圍內能源緊張,煤炭的價格直線上揚。泥堂煤礦的煤是發熱量在六千大卡以上的優秀煤,引得無數人垂涎欲滴。田老坎不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但是懂得其中的意思,知道是煤礦引來了無數的老鷹嘴。

“我一定要去告狀,那怕傾家蕩產也要告狀。”這是一個典型山南人的典型思維,遇以不平事就要告狀。當然,除了告狀以外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象昨天那樣沖冠一怒,沒有什麽後果也把自己弄到了看守所裏。

田老坎在看守所裏捶胸發誓之時。泥堂井口另外九個集資人為了田老坎之事在四處奔忙。

九個集資人都是土生土長的農村礦工,並沒有太多見識。但是每個村民都不是孤立於社會的,而是有著千絲萬縷的社會關系。這些社會關系往往會生出意想不到的枝條,伸進了社會各處領域。

田明友有一位親戚就是昌東縣府辦副主任李友康妻子的堂兄。

李友康是縣府辦副主任,在村民礦工面前算是很大的官了。田明友揣著告狀信,找到了李友康的家裏。

李友康原本即將主持縣府辦工作,不料一場車禍刺破了他所有希望。他開始盤算著等到腿傷好了以後,就到部門去謀個職務。府辦是中樞,但是始終是幕僚,始終是領導服務。受氣的時候多,揚眉吐氣的時候少。到了部門任職,職級雖然未變,可是不再侍候縣領導。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官人了。就算以後沒有太大發展前途,至少在部門當領導這幾年會活得舒服一些。

田明友來到李友康家裏時,李友康很冷淡地打了個招呼,就躲回裏屋。他不喜歡和妻子在農村親戚打交道,每次這些農村親戚來家裏,總會帶來數不清的麻煩事。求醫問藥要幫忙,升學求職要幫忙,家裏缺錢要幫忙,交通罰款要幫忙,弄得李友康不勝其煩。這些親戚只知道李友康當了大官,卻不知道實權沒有在握時,辦理這些事還是挺麻煩的。

他正在裏屋看書,田明友在妻子陪同下推門而入。

“姐夫,這事你得幫忙,否則我們就完了。”田明友站在李友康面前,可憐巴巴地道。

李友康望著妻子難看的臉色,知道若不幫忙,晚上又得看妻子白眼,聽河東獅吼。他只能放上書,嘆了一口氣,道:“你又有啥子事情?”

田明友怯生生地道:“泥堂井口的事情。”

李友康道:“現在煤炭行情這麽好,只要不出安全事故,就可以賺大錢,還能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