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相見(四)

王振華睜開眼睛,隨即翻身坐起,敏捷如年輕人,他用手撐著床,目光炯炯地看著來者。

王小冉媽媽冉蘋一直在病房守護父親,最清楚王振華的狀態,腦裏頓時浮現出“回光返照”四個字,臉色變得煞白,忍不住握住王國莉的手。兩人心意相通,都感到對方的想法。

王橋沒有見到王振華以前的狀態,沒有覺得異常,上前一步,道:“堂叔公好。我是正字輩的後輩,原名王正橋,平常叫做王橋。我爸爸是國字輩。”

王振華道:“你爺爺叫什麽名字?”

王橋道:“我爺爺叫王讓義。”

王振華是讓字輩,本名叫做王讓禮,外出求學之後,痛感國家衰弱,這才改名為王振華。王讓義就是他的叔伯兄弟(前面有誤,王永德應該不會與王振華有見面機會,且在人物設置上與基層風雲有變化,若基層風雲再版本時,會做精修和調整。),雖然是叔伯兄弟,由於住在一個院子裏,從小生活在一起,一起到爺爺堂屋玩,一起被爺爺用戒尺教訓,感情極為深厚。

聽到王讓義三個字,王振華用手指著王橋,顫聲道:“你是讓義的孫子?”

王橋道:“正是。聽我父親講,當初是一位姓錢的人帶著還鄉團殺害了我們眾多親族,我爸王永德當年七歲,被我奶奶帶著走娘家,這才逃過一劫。”

王振華眼睛閃出些兇光,道:“是錢仲林,他還是我的同學,我們一起走出家鄉的,我參加了中共,他參加了國民黨。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去戕害我的家人。”

王橋這是第一次聽說過上上一輩的恩怨情仇,道:“那個錢仲林後來到哪裏去了?”

王振華道:“到那個島上去了。”

冉蘋見父親精神旺健,一直在說話,並不是回光返照,驚訝得緊。

王振華道:“除了你們一家。王家還有誰?”

王橋道:“到現在只有我們一家人了,當初逃出劫難的都沒有後代。”

王振華眼睛漸漸沁出淚花,過了良久,道:“你祖父的哥哥很早以前就離開故鄉。到嶺西去了,那一支外出時間太久,找不到了。”

王橋心中一動,暗道:“成津縣委書記便是嶺西的本家,輩份也排得上。莫非也是我們一族。”他為人沉穩,暫時沒有談起此事,免得讓老人家希望越大希望越大,等到以後找到王衛東,聊了家譜以後,如果確實對得上,這才告訴眼前這位老人。

王國莉最了解父親,見其神情,便知其又想起往事,趕緊打岔道:“今天王橋過來打先鋒。隨後大山還要帶王永德一家人過來見面,這是好事。”

王振華道:“以前讓義給我寫過信,說是生了個兒子取名永德,沒有想到好幾十年才讓我看到永德娃兒。”說到這裏,他肚子咕咕地響了幾聲。

住院以後,王振華一直沒有食欲,更別說出這種象征著饑餓的咕咕聲。冉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道:“爸,你是不要吃東西。”王振華盤腿坐在床上,摸了摸肚皮。道:“想喝點稀飯,吃點豆腐乳。”

聽說王振華想吃東西,除了不了解病情的王橋以外,家人和醫生都覺得欣慰。

聊了一會。主治醫生勸說大家暫時離開,讓老爺子休息,王橋等人這才離開病房。等到醫生再從病房出來,王國莉來到醫生辦公室,道:“我爸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是資深教授,一派學者風度。他一直負責王振華的治療,對今天情況感到十分費解,道:“情況很好,比我預料得好得多,這一次的難關算是渡過了。”

王國莉解釋道:“我爸有一個心障,一直以來都認為老家人因為受到牽連而全部被還鄉團殺害了,今天得知還有親戚沒有死,因此異常高興。”

醫生想著出過數次病危通知書,感慨地道:“人體科學太奇妙了,未知領域太多。從理論上來說,這種情況解釋不通的。”

王國莉詢問道:“還要從老家來幾位親戚,能否讓我爸繼續與他們見面。”

醫生笑道:“當然可以,這對老書記有好處。但要注意休息,別太累著了。”

兩個小時後,熟睡的王振華醒來,道:“王橋在哪裏?叫他過來,跟我說話。”兒子和女兒都生在廣南,平常都是說普通話,不會講家鄉話,今天聽到柳河鎮二道拐的鄉音,讓王振華覺得很是過癮。

王國莉道:“國棟帶著王橋出去吃飯,等會就來。”

話音未落,王國棟和王橋走了進來。王振華喝過清粥,又睡了一覺,自覺精神十分旺健,便從床上下來,坐在椅子上與王橋說話,聊家常。

“你爸如今在做什麽?”

“解放後,我爸去讀了翻身書。由於家裏窮,讀完小學便回家務農。我爸一直認為王家是書香之家,一直非常注重學習,把能夠找到的書都拿來讀了,特別是對古書很有研究。他雖然只是小學文化,水平還是很高的,一直在家鄉擔任民辦教師,最近還轉了正,成為國家正式教師。他不願離開故鄉,守著家族的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