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祭祖(四)

王橋能喝酒,但是並不喜歡喝酒,長者有令,也就端著酒杯開始喝。聽到張曉婭下意識的懷疑,沒有回答,端起酒杯與張大炮碰了碰,道:“不知張爺爺到過柳河沒有?”

張大炮道:“去過,很多年以前,不過沒有到過二道拐。”解放以後,張大炮從醫院出來後就留在地方,先是參加剿匪,後來歷經了土改、四清、文化大革命、粉碎四人幫、改革開放等一系列大事,他還真還沒有時間去看一看團長的家鄉。他知道王振華團鄉對家鄉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愧疚,與王振華見面時,也從不談起柳河的人和事,免得觸傷那條漸不隱藏起來的傷口。

王橋道:“我們那邊有一條河,河水還不錯,現在都沒有汙染。”

張大炮道:“我知道那條河。”

王橋微笑道:“我小時候就在河邊長大,天天在河裏泡著,河邊的孩子能不會做魚嗎?”

張曉婭道:“我爺爺最喜歡吃昌東酸菜魚,我們家備得有酸菜,還是昌東產的。平時我爺爺想吃酸菜魚,都是由我爸爸做的。偶爾我也做,味道不如我爸。今天我們就嘗嘗王橋做的酸菜魚。”

王曉這人是講究直覺的,自從與張曉婭見面後,便喜歡這個樸素大方的女子,覺得與弟弟就是良配。只可惜現在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若是弟弟不努力,此事也白搭。她坐在張大炮旁邊,主動談起廣南王家的事:“我爸我媽還在廣南,一直陪著堂伯公,前天堂伯公可以出門了,能在公園走一走,轉轉圈。”

張大炮年老體衰,牙齒不行了,耳朵和眼睛都尚可,聽了王曉介紹,慢條斯理又條理清楚地道:“國棟給我打了電話。說是團長急著想回家鄉。按國棟的意思,他爸的身體狀態不允許長途跋涉,不想讓他爸回來。征求我的意見時,我說。反正我們都老成這個樣子了,隨時要見祖宗,有什麽未了的心願,趁著沒有死,趕緊辦。”

廣南王家對於王振華是否會家鄉有過激烈的爭論。一看出於安全考慮,都覺得沒有必要回家鄉,實在思念家鄉,派個專業攝影師將家鄉的人和老祖墳全部以影片形式帶回廣南就行了。後來聽了張大炮的意見,全家人這才同意王振華回鄉。

王曉道:“按堂伯公和國棟叔的想法,除了張爺爺家,不驚動地方其他人,就一家人悄悄回去,然後回廣南。”

張大炮點頭道:“我們這種老家夥最不願意做的就是給其他人添麻煩,也給自己添麻煩。”他想起有的資歷並不深的所謂老同志給地方提出非份要求時。禁不住很鄙視地搖頭。

王曉道:“到時要用一輛中巴車,車況要好一些。這樣,我們兩家人都坐得下。”

張大炮注意力很集中,聽得很仔細。

他額頭的老年斑非常明顯,總在王曉眼前晃,讓她不由自主有點心酸。其實有關堂伯公回鄉之事最適合的商量對象是張大山,只是張大山沒有回來,等也無法等,就先給張大炮報告清楚,具體事情就由自己來落實。

張大炮道:“團長是坐火車還是飛機?”

王曉道:“根據民航總局頒布的規定。7o歲以上的老人乘坐飛機,要縣級以上醫院出具適合乘坐飛機的證明,有一條特別規定,近期內曾動過手術的人。不適宜搭乘飛機。所以,堂伯公他們一家人還有我爸媽都準備全部坐火車回來,要二十多個小時。”

張大炮道:“坐火車好,慢點,穩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柳河那邊公路好不好。不能太抖了,老骨頭都經不起抖。”

王曉道:“這事就交給我。我現在正在經營一個路橋公司,等到堂伯公要回來的時候,我們事先把路補一補,也算回報家鄉。”

王曉在廣南住的時間要長一些,與王小冉等小輩混得很熟悉,頗得廣南王家信任,因此,堂伯公回鄉祭祖之事,廣南王家主要在與王曉聯系,由王曉去經辦。

王橋坐在旁邊聽著姐姐與張爺爺聊細節,老一輩務實態度以及精細程度讓他大為驚訝,暗道:“戰爭是殘酷的,最考驗一個人的能力,能在那個年代成功的人絕非浪得虛名。張爺爺看起來弱不禁風,真要談到事情時,似乎精力就突然就回來了。”

他一邊聽,一邊吃著臘排骨,一邊就將一杯酒喝光了。

到了十一點半,王橋將酒杯放下,道:“那我去煮魚,該我上場了。”

張曉婭是主人,家庭教育讓她不可能真的就讓客人王橋獨自一人在廚房忙碌。就算廚房有阿姨,沒有主人在場,也是不妥當的。她就對王曉道:“王姐,我去打個下手,你陪爺爺說話。”

王曉有意創造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笑道:“王橋手藝好,我就不亂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