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假的真記者

這是一戶單家獨院的遇難者家庭。背後竹林和山坡,前面是一塊曬壩,左右皆為荒地。王橋還未走進院子,就聽到李紹傑和人爭執的聲音。

李紹傑不願意將矛盾激化,沒有提及煽動村民“不給補償不下葬”之事,道:“記者同志想要問什麽事,我們有專門的新聞發言人。這家有人遇難,要顧及他們感受。”

一個男子聲音很高很尖銳,道:“新聞自由,采訪自由,這是我們的權利,你們懂不懂。”

李紹傑道:“我們在向陽壩村設有專門接待人員,你們想要采訪什麽,我們都可以提供。”

一個女聲很不客氣地打斷道:“你不要在這裏多說了,我們到哪裏采訪、采訪誰是我們的事。”

男的接著道:“到時我們也可以到向陽壩去采訪官方,什麽時候去,去不去,我說了算。”

李紹傑被氣得夠嗆,但也明白在這個時候,不能跟這些無冕之王發生沖突,否則說不定會報出些意想不到的新聞。他忍著氣終於委婉地點到實質性問題:“你們想采訪沒有關系,但是有些話不能隨便說,更不能與縣委的說法對立。”

男的很不高興地道:“你不要打擾我們了,多說無益,我們要采訪。”

女的理直氣壯地道:“我們要維護老百姓利益,有什麽不對。發生這麽大的事故,肯定要有人承擔責任,遇難者家屬有權得到補償。現在不補,以後就難說。”

另外還有城關鎮工作人在七嘴八舌地觀解。一方面是給記者說好話。另一方面也是勸解當事村民,免得真被記者帶進溝裏。

王橋站在門口聽了一會。轉身到山坡上,給胖墩杜建國打了電話。詢問這種情況如何處置。他與杜建國聊了七八分鐘,又直接給城關派出所打了電話,讓他們派人馬上過來。安排妥當,這才走進這家小院。

這一戶遇難者是由李紹傑負責的小組對接的,原本這家人都準備下葬了,誰知被兩個記者忽悠以後,開始遲疑,有點想依著記者的說法,拿到補償款以後再下葬。甚至從記者那裏拿到了冰館的租用電話。

眼見著一場自己負責的家庭就要起妖蛾子了,李紹傑恨得牙癢癢。 `他看見王橋進來,就走過去,低頭說了幾句。

王橋來到一男一女面前,客氣地道:“請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能不能出示一下記者證?”

提出這一條是杜建國給出的內部人建議:“聽你說的情況,這兩個人素質不怎麽樣,肯定不是象我這種高大上的記者,他們不一定有記者證。如果沒有記者證就好辦了,不管工作證還是單位證明,你都不管,以核實為名把人先帶離現場。”

王橋道:“沒有記者證的情況很普遍嗎?”

杜建國道:“現在記者證都是九八版的。有不少記者確實沒有,情況比較復雜。報社應該多數都有記者證,但是期刊的覆蓋面相對小一些。還有各種情況導致沒有領到記者證。比如剛入職的記者通常有一定的實習期,沒法領證。部分人換了工作。記者交給原單位,新證沒有下來。有報社其他人員出來采訪的。本身沒有證。還有奇葩新聞單位故意不給記者辦理記者證,怕擔責。還有的單位沒有及時報送審領材料,沒有把證審下來。你去碰一碰運氣,這種素質的人還真有可能沒有記者證。提醒你一句,一個有,一個沒有,這種情況是可以的。”

王橋道:“如果他們有記者證,怎麽辦?”

杜建國道:“你再看他們有沒有年檢標簽,如果沒有,有可能過期。這些都是有可能遇到的情況。如果確實是持證的真記者,你問清楚是哪一家記者,然後報告宣傳部,讓他們跟報社領導聯系,這是官方渠道。”

王橋道:“如果官方渠道不行,怎麽辦?”

杜建國道:“記者說強勢也強勢,說弱勢也弱勢,多數記者是優秀的,少數有點問題。你可以給點錢,極少數記者就好這一口,有這一個目的。給錢的方式多,有可能就是直接給記者,還可能單位拉贊助。”

王橋道:“這不是敲詐嗎?”

杜建國呵呵笑了笑,道:“雖然我承認這種做法有違記者的職業榮譽和良心,但是,基層單位屁股上有屎,被迫給錢消災,也就是你所說的新聞敲詐,這種事情偶爾也有。具體來說分好幾種情況,你可以在現場把握,隨機應變,一是媒體自身無知名度和影響力,記者靠拉贊助生活;二是有媒體地方駐站記者吃拿卡要,亂整;三是沒有新聞采編資質的非正規網絡媒體,以媒體名義進行監督性采訪報道;四是通過在媒體上承包一些板塊或欄目,以采訪為名,行創收之實;五是完全依靠敲詐勒索、坑蒙拐騙來生存的假記者與個別真記者串通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