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絕不估息

副省長提出建議後,向陽壩的空氣中似乎猛然間就陷入停頓,除了外面的雨聲,就是屋內人的呼吸聲。

這個詭異氣氛讓副省長猛然意識到自己沖動了。他在睡夢中接到大鵬礦和黑嶺山礦相繼潰壩的報告後,以最快速度來到現場。站在黑嶺山山頭看著滿溝礦渣和瓢潑大雨,他心裏明白二十五人肯定已經遇難。

帶著對基層瀆職幹部的火氣來到了陽和礦,還沒有來得及安慰僥幸逃出生天的村民,就聽說了一位鎮書記居然毆打受災村民,頓時一股怒氣勃然而生,要求“組織處理”的話脫口而出,同時胸中升起了“為民除害’的崇高感。

可是,村民們沒有預料中歡呼,而是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瞧著自己。副省長醒悟到有什麽地方不對,他瞧見鄧建國市長沒有表情的表情,又瞧了瞧圍在身邊的村民,清了清嗓子就要繼續講話。

對於他來說,從部委到省上,都是在高級機關工作,一個鄉鎮黨委書記在他眼裏確實算不得什麽。即使把話說說沖動了,到時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誰知,副省長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憋了一肚子火氣的村支書陳民亮猛然間發作了。他從隊伍中走了出來,另一支手抓住了老樸的衣領,將老樸拖得東倒西歪。

陳民亮對著副省長罵道:“你以為你官大就了不起,張口就要組織處理,處理你媽個。批。沒有王書記,這些人全都得死。你他媽。的要處理王書記,老子帶全村的人到黨。中央去上訪。”

他拍著胸膛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向陽壩的村支書陳民亮,今天就要罵你,不用你叫嚷組織處理,老子不幹了,就是一個普通農民。”

他擡腳又踢老樸,道:“這就是被王書記打的老樸。他死到臨頭還不肯離開家,被王書記拖出來,這樣才救了他一命。他的良心被狗吃了,為了自己的一點利益,如瘋狗一樣亂咬人。老樸,趕緊給王書記道歉,否則老子要打你。反正老子不當支書了,和你一樣是農民,打你白打。”

王橋沒有料到形勢會突然間急轉直下,厲聲制止道:“陳民亮,不要發瘋,冷靜。”

陳民亮火冒三丈地繼續對著所有村民道:“這個當大官的不問青紅皂白就要處理王書記,你們這些災民就跟我一起,先到省委去上訪,給王書記討個公道。你們有沒有良心,敢不敢去?”

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將抱著的孩子交給身邊人,道:“沒有王書記,我和我兒都跑不了,王書記就是救命恩人,哪個龜。兒子不去。”

在陳民亮大吼大叫之下,村民們樸素的情緒都被點燃。老樸想跑,被圍上來的村民踢了好幾腳。老樸老娘糊塗的腦袋又有些清醒,猛地又抱住副省長,道:“清官大老爺,他們又打我兒,你要給我們農民作主。”

杜高立和吉之洲兩位書記交給王橋的任務是將災民安置好,免得後院起火。王橋一直小心翼翼控制著向陽壩小學裏面村民的情緒,而且準備帶著他們看過現場後就分散開來,免得聚在一起情緒出問題,沒有料到一個副省長會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作為了一位不是常委的副省長,對基層幹部沒有“斬立決”的威力,必須要通過當地走相應程序。所以一般情況下副省長對某個幹部有意見都會在心裏記一筆,而並非當場說出這種不著調的建議。

王橋從內心深處對這位草率的副省長完全沒有好感,可是職責所在,必須得維護現場秩序。他望了鄧建國一眼,見鄧建國輕輕點了點頭,便站了出來,大聲道:“各位父老兄弟,聽我說一句。”

經過這幾天接觸,王橋在九家人面前形成了極大的威信,建立了真正的‘魚水’之情,聽到他說話,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王橋道:“我作為城關鎮黨委書記,和村社幹部一起組織大家轉移,這是職責所在,談不上救命之恩。至於打人之事,組織調查自然會弄清楚真相。目前,全省全市全縣都將精力關注在黑嶺山救援之上,你們要想幫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政府一起搞好災後重建工作。我希望在災難面前眾志成城,不僅要救災,還要建好一個美好家園。至於我自己的事情,我相信組織一定會正確對待。”

聽了王橋勸告,九家人這才安靜了下來。他們不再群情激憤,但是也沒有興趣聽副省長講話,一哄而散,回到各自的臨時休息點。

在現場只剩下被省政府工作人員拉住的老樸老娘,和被村民們揍了幾拳踢了幾腳的老樸。老樸老娘眼中只有兒子,一邊哭一邊掙紮,道:“他們又打我兒,清官大老爺,他們又打我兒。”

副省長已經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對這個誤導自己的人有了幾分厭惡,不再理睬老樸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