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喋血叢林(一)

清晨的一縷陽光像初生的嬰兒細嫩的手,溫柔的撫摸過林中人的臉頰,透過亞熱帶林木寬大的樹葉,在林中地上形成一道狹長的無規則的光斑。濃密的灌木叢像是一張鋪開的綠色的百葉褶裙,緊緊纏繞在幾棵高聳的大樹周圍。

幾只叫不出名字的雀兒落在半人高的灌木叢上,嘰嘰喳喳歡快的唱著。鳥爪攀住的枝葉輕輕抖動著,晶瑩的露珠順著葉脈緩緩滑下,滴落的瞬間,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五彩的斑斕。

遠遠地裊裊升起的幾絲薄薄水霧,慢慢在林中彌漫著,帶來一股亞熱帶雨林特有的泥土清香氣息,還夾雜著幾絲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腥味。

禹言趴在一簇矮小的灌木前,塗著的油彩掩蓋了臉孔,特制的叢林作戰服的斑駁色彩讓他與灌木叢融合為一體。雨林清晨特有的濕潤清新的空氣,讓他有些疲憊的頭腦覺得舒爽了許多。作戰電腦裏列出的各種方位數據已經深深映在他腦海裏,任務完成後的撤退線路也早已經確定,那塊叢林沼澤區,九號也作了特殊標記。一切都很順利,現在只等著目標的出現,然後結束任務,帶著自己小隊的幾名弟兄順利回返。

禹言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移動的距離沒有超過一厘米。不要小看一厘米的移動,這種小小的調整足以讓他舒服得馬上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對傲冠全軍的特種兵來說,一天一夜保持姿勢的潛伏,只是基本要求。禹言保持這個姿勢已經三天四夜,相信在全獵鷹大隊,即使放在全軍,這也算是一個記錄了。

禹言輕輕吸了口氣,一絲真氣自從丹田而上,緩緩流經五經六脈,像是冬日裏的暖陽,給早已疲憊不堪的肌肉注入了新的活力。此時的禹言給人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他趴臥的身體就像是一叢原本就生長在此的灌木,整個人都似乎很自然的融入了大地之中。這是修習天心訣的好處,順應天地,講求自然,師傅教給他的功夫讓他受益不淺。

一只歡呼歌唱的雀兒,扇動翅膀,從旁邊的樹枝上嘩啦一下跳到了禹言的頭上,小家夥似乎也感覺到了這片“樹葉”比剛才那片更加結實,能夠經得起他的糟蹋,歡叫聲更加響亮起來。

禹言苦笑了一下,自己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被糟蹋了,似乎每次在叢林中幹活都會遭受這樣的待遇。看著右手邊離自己不遠的九號忍俊不禁的笑臉,卻莫名其妙的感覺九號臉上畫的油彩比自己的好看多了。

朝九號微微一笑,禹言又朝左邊瞅了一眼,大壯趴在狙擊步槍的瞄準鏡前,眼睛半睜不睜,似乎是睡著了。禹言笑了起來,大壯嘴角一撇也笑了起來,知道自己的這些習慣早就被兄弟們摸了個透。作為獵鷹最優秀的狙擊手,大壯給人的感覺就是別人似乎永遠不知道他的眼睛在看什麽。

禹言想起一次在酒桌上最愛鬧的猴子曾經開的玩笑。大壯,你和嫂子的新婚夜,你的眼睛瞄在哪。大壯酷酷的說,我的眼睛永遠在瞄準。當時所有的兄弟都笑趴到了桌子下面,就連最靦腆的九號也是紅著臉跑到外面大笑去了。

又瞄了一眼猴子,這小子正趴在不遠處大樹的樹幹上,嘴裏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扯來的野草,似乎還在念念有詞。一條雨林花蛇盤在旁邊的枝幹上,正對著猴子吐著猩紅的信子。這種無毒的雨林花蛇棲樹而居,肉味鮮美,是在叢林幹活時兄弟們最愛的滋補品。只是猴子每每掛在嘴邊的一句“蛇性本淫”,總惹來正在斯文嚼著蛇肉的有些害羞的九號的一陣追打。

見胖頭陀和小李子也在各自位置上隱蔽完成,小李子還朝禹言眨了下眼睛,微笑的臉上還露出女孩子似的兩個小酒窩。胖頭陀示威似的撇撇嘴,意思是瞧你小子那點女人樣。胖頭陀剛到小隊報到時,小李子見他瘦瘦長長的樣子,就仿著某本武俠小說裏面神龍島的胖瘦頭陀給他弄了個胖頭陀的外號,自然是引起了他的嚴重不滿,兩人幾乎見面就掐。不過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倆私下裏的關系是可以共享一條褲子的。

禹言看見他倆的表情,也是一笑,忽然耳機裏傳來一聲輕輕的敲擊。禹言精神一振,忙向擔當尖兵的猴子望去。他拿著微型望遠鏡正向前張望,背過來的手伸出來一個手指,又比劃了一下。

禹言左手扶了一下單兵電台的耳機,輕輕說道:“一點鐘方向,八百米,目標出現!”井然有序的五聲敲擊之後,便只能聽到禹言輕微的聲音:“六百米!”

“五百米!”

……

馬隊近了,載滿貨物的矮腳馬呼呼喘著粗氣,壓在它們背上的大筐似乎有千斤重,將它們本就低矮的身軀壓得看不見了馬背。蒙古馬以體態高駿奔跑迅捷聞名,而滇馬以負重和耐力著稱,是熱帶叢林中運送貨物的最好工具。十幾名武裝押運人員慢悠悠走在滇馬兩邊,身上斑駁的迷彩服和作戰靴上濺滿的泥土說明他們是經過了長途跋涉,斜挎的沖鋒槍上滿了彈匣,散而不亂的隊形證明他們是受過良好軍事訓練的武裝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