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大豆

胖子走的當天晚上,張勁家再次熱鬧起來,今天滿桌沒有一個女人,都是一些愛喝酒的糙老爺們。

海聚福和海聚禮等一眾聚字輩的老頭兒、半老頭兒倒是沒有來,來的是海根生、海聚誠家的二毛子、海敬德的孫子三寶子、牛大爺家的二小子牛開放……這一幫子二十以上四十不到的歲數,正處青壯年的家夥。基本上所有被村裏人認為‘沒出息’的在家地裏刨食的都在這裏了。其余百分之九十幾‘有出息’的全都進城打工去了。

眾人中唯一一個聚字輩的‘長輩’叫海聚學,是海四全老爺子的三孫子,雖然輩分不小,但是年齡也不過剛剛三十出頭。這同宗同族的族群大了,同一輩分的人差上三五十歲很是正常。就像村裏的海建國老爺子今年都快八十了,比海三寶整整大了快五十歲,雖然親緣有點遠,但是按照族譜輩分來講,他得叫三寶子叔叔!

一幫糙漢湊到一起喝酒,而且都是壯年,自然全無形象。桌上氣氛更是只能以‘火爆’兩個字才能形容。

包括張勁在內的七個人,每個人都是光著大膀子,下身套著一條大褲衩子,腳上打著赤腳或者蹬著一雙人字拖。說起話來已經不能算是‘說’了,而是純粹粹的扯著嗓子嚎。

這一個個唾沫橫飛的樣子,豪爽粗放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想到當年在水泊梁山喝酒時,李逵這類糙人的架勢。

張勁這時候也早沒了從前工作時的斯文形象,遊戲附身後,只起到裝飾斯文作用的眼鏡也早就甩到了一邊。歪著身子,一只腳踩在地上,另一只腳端上來,蹬在屁股旁的椅子邊上,右胳膊摟著滿臉通紅的牛開放,右手和斜對對桌坐著的海二毛劃著拳,脖子上青筋暴露的扯脖子喊著:“五魁首……八匹馬……”

早就預料到今晚來的會是什麽人,所以張勁的酒菜也不像省府老頭們來蹭飯時那麽精致,味道也不像海聚福這些村老們來是那麽輕,基本上全是重油,重味的大菜。

土豆燒全鵝,想吃什麽地方伸手去擰就是;囫圇的鹵水豬蹄,用筷子吃不方便就用手抱著啃;黃酒田雞,用筷子用手都方便;醉蝦,魚皮凍……

誰說只有北方漢子豪爽,南方的也一樣!在張勁看來,這些個莊稼漢和自己東北老家裏的鄉親們可沒有任何不同,直爽的可愛,相交起來很是舒心。

張勁醉眼迷離的看著眼前一個個的漢子,對劉禹錫曾經令自己高山仰止的那句千古名句——‘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暗暗鄙夷,結交往來的都是那些人,天天之乎者也的,怎麽能自在的了?哪有和這些直爽漢子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來的爽快?

和劉禹錫的‘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句比起來,張勁倒是覺著曹學佺的‘仗義每從屠狗輩’這句更合自己的心意。

當然這種想法張勁也就自己想想而已,如果敢和諸如劉老爺子這些老文青,老學究們這麽說的話,肯定會得到‘身無半根雅骨’或者‘糞土之墻不可朽也’之類的評價。

九點多鐘,當酒宴已經開席兩個多小時,張勁剛剛將敢在酒桌上跟自己叫號的海二毛和海聚學放倒,正打算找第三個下手的目標時。帶著七分醉意的海根生,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大著舌頭對張勁說:“張老弟,哥哥對不住,得先走了!”

聽到海根生的話,張勁一愣,疑惑的問道:“根生哥,這時間還早著呢,走這麽早幹嘛?”

頭腦還算清明的牛開放戲謔的笑了起來,擠眉弄眼的和張勁說:“勁哥,這你還不懂麽?肯定是根生嫂子的命令,讓他早點回去耕地呢!根生嫂子精神頭大,根生哥肯定很辛苦。”

在鄉下,大家閑扯起來總是會忍不住往男女的那點事上靠,無論是男女,扯到這事的時候,總是很興奮,很有精神。

於是,牛開放的話自然引得張勁和其他兩個已經喝的八分醉的家夥轟然大笑,也讓海根生原本因為酒意酡紅的臉色更加深暗。

海根生可不是害羞,這種事大家都習慣了,哪會為這事害羞啊。他臉色漲紅是為自己形象著急,大男人的誰會希望背上這麽個‘不夠男人’的名頭。於是海根生連忙大聲解釋著:

“你們少聽三寶胡說。這個家夥總是喂不飽自己老婆,每次提到回家就害怕,以為別人都是這樣。我村北坡上的大豆秧子已經幹晾了好幾天了,該收了。聽天氣預報說,明天下午有雨,所以上午必須弄完。如果再像往常那樣在張老弟這裏喝個爛醉,明天上午我就甭想起來了!”

大豆就是黃豆,通常並不是成熟就收割,而是等大豆成熟,葉子落盡後,再曬上一段時間,等豆莢中的豆子水分下降10%-20%才會收割。而大豆成熟到收割前的這段時間是最怕下雨的,如果天下雨,豆子沒有來的及收的話,豆子就算是割回家,也很可能在糧囤裏發芽,如果割晚了的話,甚至可能就在秧子上發芽也不一定。那可就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