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第4/8頁)

張揚微笑著走了過去,主動伸出手去:“陳大爺,我叫張揚,是黑山子鄉計生辦的……”

“嗯!”陳崇山從鼻息中發出沉悶的聲音,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喜是怒,他根本沒有和張揚握手的意思。張大官人伸出去的手尷尬的僵在半空中,不過張揚並沒有生氣,一是因為陳崇山的年紀比較大了,二是因為他看到陳崇山一手讓人驚艷的書法,心中早已生出欣賞之意,在張揚的理解中,凡是有本事的人脾氣都有些乖戾,陳崇山詩書雙絕,卻隱居於深山之中,在大隋朝這都是懷才不遇的隱士,大才啊!對於真正有才能的人,張大官人的忍耐力一般都很強,眼前可以理解為涵養。

張揚很有涵養的笑了笑,然後道:“陳大爺的書法很好,筆走龍蛇,頗有王右軍的風骨!”

陳崇山不由得多看了張揚一眼:“你也懂得書法?”張揚的這番話的確引起了他的興趣。

張揚謙虛笑道:“略懂!”

陳崇山眯起雙目,他對自己的書法一向都很有自信,早在他少年之時便師從書法大家,中年之時便隱然有了大家風範,後來人生遭遇顛沛變故,幾度浮沉,遭受打擊之後方才決定隱居於山野之中,寄情於山水之間,書法又是一變,至今他的書法已經獨具一格,自成體系。真正懂得書法的人看到他的墨跡之後,多數要嘆為觀止,言行恭敬,像眼前這個年輕人這般還敢自稱略懂得,要麽是書法造詣不凡,要麽就是年少輕狂信口胡說,陳崇山對於書法的興趣幾近癡迷,他低聲道:“那你來評評我的這幅字!”

陳雪心中暗嘆,這位張大哥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爺爺的書法又豈是他能評論了的?

張揚卻絲毫沒有感到任何的窘迫,從容笑道:“既然陳老先生讓我評點,那麽我就大膽的說兩句,不對之處還請海涵。”恍惚間張揚仿佛回到大隋朝那會兒以文會友的時候,遣詞用句也不覺恢復了過去的古樸之氣,在場的人中,左曉晴洪玲和陳國偉都是領教過張揚文縐縐的那套的,臉上都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知張揚這位大能又要怎樣糊弄這位老爺子。

張揚走到石桌前,仔細看了看那幅字,低聲道:“我剛剛看到這幅字,以為老先生早年受過王右軍的影響,可是再細看,老先生最早修習的風格卻並非王右軍,而是他的前輩張芝張伯英,全文轉精其妙,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脈通於隔行!”

這番話說完舉座皆驚,陳崇山臉上的冷漠和孤傲盡數褪去,雙目之中流露出激動和熱切,他雖然生活在這遠離塵世的深山之中,可是並不代表著他早已斷絕了人世間所有的七情六欲,中年喪子之後,他幾乎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書法之中,可是現在自己達到怎樣的修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張揚一番話說完,讓他忽然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這並非是因為陳崇山喜歡奉承,而是張揚說出了他想要達到的境界。

張揚又道:“然老先生胸中又有悲憫之意,在山野之間,強迫自己忘卻世俗紛爭困擾,可畢竟無法完全拋卻俗念,這種斬不斷理還亂的心緒體現在書法之中便有了一種勉強之意,山野中的超然和心中的勉強兩相矛盾,所以筆力雖然已經爐火純青,可是筆意還欠缺一份酣暢。”

陳崇山聽完張揚的一席話,激動的連連點頭,大笑道:“好!好!雪兒,快去做飯,我要和這位小友好好談一談!”眼前戲劇性的變化讓陳雪在內的其它人都是目瞪口呆,這位小張主任果然是大能啊,利用書法也能取悅於人,看人下面條的本領不可不謂強悍,其實人家張大官人這可是憑得真本事,大隋朝那會兒,他也是特別喜歡張芝的書法,還特地花去千金購買了張芝傳下的不少墨寶,可巧這位陳崇山老先生也是從學習張芝開始接觸草書,所以兩人勉強還能算得上同門。不過和張揚相比陳崇山所見到的真跡已經很少,張芝流傳到現代的傳世墨寶也不過只有一幅《八月帖》。

張揚看到陳崇山對自己如此欣賞,也不禁起趁熱打鐵的念頭,奉承道:“老先生的這首詩寫得極好: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煉仍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這正是文人風骨的寫照啊!老先生高才,高才啊!”張揚只顧著拍馬屁,卻沒有看到一旁左曉晴拼命向自己使著眼色,他哪裏知道這首詩是清朝鄭板橋寫得,話說回來,那啥……張大官人得志那會兒,鄭板橋還沒出生不是!

洪玲和陳國偉忍不住笑了起來,連陳雪臉上也露出淺淺的笑意,張大官人還不知自己哪兒出了紕漏,有些奇怪地看著陳崇山,陳崇山臉上的表情也是古怪到了極點,心說這小子不是挖苦我吧,一個對東漢張芝如此熟悉的人,會不知道鄭板橋?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