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筆會(第2/6頁)

江鳳城感慨道:“不行了,業精於勤荒於嬉,我現在的水準只能貽笑大方,不過身為地主,我理當拋磚引玉。”文化人說起話來也是文縐縐的,聽起來很謙虛,可表情還是不免流露出幾分得意。

袁芝吾的目光落在兒子袁芬奇臉上。

袁芬奇明白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讓他也畫上兩筆,袁芬奇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爸,我學西洋畫的,我來不了這個!”

夏言冰道:“芬奇,你過去不是學過十年的國畫嗎?隨便畫上兩筆,讓我們開開眼,看看你從法國回來都學到了什麽。”

袁芬奇道:“我學的是西洋畫,夏伯伯,跟你們不是一路。”“藝術無國界!袁芬奇,你就畫上兩筆唄!”說話的是張揚,這廝是唯恐天下不亂,抱著看熱鬧的心理跟著摻和,袁芬奇給他的印象就是不學無術,是個頂著藝術兩個字的混混。

袁芬奇道:“那好,我就獻醜了!”他來到畫案前拿起了毛筆,從他拿筆的姿勢,張揚看出袁芬奇還是很有些功底的。常海心小聲告訴張揚,她這個表弟四歲就開始學習中國畫,一共學習了十年,功底很深,舅舅對他的期望一直都很大,可到了十四歲那一年不知怎麽了突然迷上了西洋畫,從此將中國畫扔到了一邊,後來更是為了學習西洋畫去了歐洲,父子倆的關系也因此而變得惡劣。

袁芬奇下筆行雲流水,不一會兒已經在宣紙上畫了一個裸女,裸女騎在一只野獸上,他的筆法沒有任何問題,用墨也很精到,不過這畫面實在是寫意到了極點,裸女全都由水墨構成,看起來黑漆漆的像個黑人,野獸更是誇張,說是一只野獸,還不如說是寫出來的象形文字。

袁芝吾的臉色很難看,兒子的畫他實在是接受不了,這畫的是什麽玩意兒,烏七八糟,連小孩子都不如。

夏言冰幾個書畫界的前輩也都笑得很尷尬,沒人好意思評價,照實說不好吧,袁芝吾的臉面肯定不好看,你說好,可從這畫上的確找不出任何的優點。

張揚卻盯住那幅畫仔仔細細地看,他看懂了,真的看懂了,袁芬奇這小子能畫出這幅畫真是讓張大官人刮目相看,雖然聊聊數筆,可是畫中的意境意境完全展露了出來,張揚道:“好畫!”一句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夏言冰心說,你小子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啊,這還能叫好畫?袁芝吾心說,你挖苦我兒子吧?

張揚道:“袁芬奇,你留出這麽大塊空白,是準備題字吧?”

袁芬奇笑道:“可惜我的書法實在拿不出手。”

張揚上前一步,撚起羊毫,微笑道:“我給你配上!”

袁芬奇向後撤了一步,給張揚留出空間,卻見張揚凝神片刻,筆走龍蛇,一行讓人贊嘆的小字躍然紙上——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留靈修兮澹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采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爰啾啾兮穴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大家雖然看不懂袁芬奇的畫,可張揚寫得這行文字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來自於屈原《九歌》,其中描寫了一位氣質獨特的美女,後人稱之為山鬼,袁芬奇畫得應該就是山鬼。

張揚寫完將狼毫擱置一旁,他的書法和這幅畫配在一起產生了讓人稱奇的效果,整個畫面越看越是和諧,越看越是舒服,詩書畫仿佛融為一體。袁芝吾見識到張揚的書法,終於相信師兄所說的話,這個年輕人在書法上的功力簡直可以用爐火純青這四個字來形容。可是即便是張揚的書法這麽出色,兒子的那幅畫和他的書法擺在一起,卻並沒有顯得在氣韻上落於下乘,這真是一件奇怪地事情。

張揚微笑道:“袁芬奇,你這幅畫可真夠寫意的,對中國古代文字研究了不少日子吧,繪畫中已經將書法的元素糅合進去,我見過這麽多的畫作,你是第一個啊!”

袁芬奇目光明亮,在場的這麽多書畫界名家都沒看出來他的意思,張揚卻讀懂了,他有些激動地點了點頭道:“想不到,你還真是我的知己。”

張揚哈哈笑道:“這幅畫,我留下了!袁芬奇,其實你國畫的功底真的很強,為什麽要舍棄自己的所長,我看你畫中國畫要比西洋畫有前途。”

袁芬奇道:“個人愛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