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觀摩課——前排就坐 第五節代理情書

第五節代理情書

幾天後,新的一周開始了,終於給弟兄們過了個開齋節。

盒飯按時供應上來,我的購物單也變成了實物。大家都很興奮,先往肚裏狂塞一通,風卷殘雲,都打著爆發戶的飽嗝,缸子還煞有介事地問“有沒有牙簽”。

看著他們大義凜然地鯨吞著我的東西,遭遇毒手的我,心裏很坦然,這些可恨之人也實在有可憐處啊。在物質上,家裏不給往裏面送錢,或者送得很少的人,基本上只能過隸社會的困苦生活,如果是再受他人摧殘的倒黴蛋,就更可憐了。沒有收入的在押人員,最常見的有兩種情況,一是家裏確實困難,一是屢教不改的多次犯,家裏寒心了,幹脆撒手不管,生滅由他。這兩種人,如果再沒有適應環境絕處求生的“過人之處”,一般過得都很淒慘。

開始,我對姜小婁他們大手大腳地開放我的物質世界,並沒有工於心計的背景,更不是出於慈悲胸懷,憑的就是很單純的一個想法,走“哥們兒義氣”路線。當然事實上這條路線給我帶來了明顯的好處,我在這個號舍裏的人氣指數嗖嗖提升,不僅很多應該“按部就班”接受的“幫教”程序都免除了,而且使我在這個空間裏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拿人手短吃人口短嘛,不然那些官場上的腐敗是怎麽蹦出來的?

沒有奉獻就沒有收獲,欲哭無淚的哲學。

****

晚飯後,秋後的天光還曖昧 地亮著,半死不活。肖遙讓“靠邊兒”的那些人把豆子撮進來,墻邊上蹲一溜,繼續練。我們幾個或坐或躺,在鋪上開侃,神聊兒。

後來阿英突然想起來,說不能跟你們扯淡,我得給媛媛寫信了。然後拿了紙筆,秦燴似的翹腚跪在鋪上,陷入艱苦的沉思,一邊喃喃自語:“親的媛媛,你好,親的媛媛,你好,你好,你……”

缸子見義勇為地湊過去:“時間過得真快呀,一晃又好多天沒寫信了——,這還不好寫,張口不就來嗎?下面寫我特別特別想你,想的受不了。”

阿英笑臉大開,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邊刷刷記錄一邊說:“我——,沒看出來你還有兩把刷子呀!……恩……特別、想你,想得、受不了,下邊呢?”阿英眼裏流露著期待,望著自鳴得意的缸子。

姜小婁熊一樣從缸子身上爬過去,給阿英出謀劃策:“我在這裏挺好的,你不用擔心。不知道你在外面好不好,是不是也受不了了。”

缸子在一旁“嘎嘎”笑起來,阿英“呸”了姜小婁一口,說我這可是一片真心,就是沒文化,愛你在心口難開,你別把好事給我攪乎黃嘍。

我笑著說:“愛你在心口難開,就寫這句不是挺煽情嘛。”

阿英楞了一下,突然眼睛亮起來,發現寶藏似的,擡頭紋都快樂開了:“嗨!放著河水不洗船,知識分子在跟前呢,我還自己費哪門子屎勁兒?”

“就是呀,麥麥你給他來來不得了嘛。”缸子和姜小婁也一下子開了竅兒。

在一種表現欲的慫恿下,我爽快地答應了。阿英長出一口氣,興高采烈地給我清場,讓我盡量能趴得舒服些。缸子和姜小婁也來了興致,蹲湊在旁,看我給“親的媛媛”寫情書。

“上煙。”缸子吩咐。

阿英立刻誇張地殷勤,把煙給我點上。施展送過來的白鯊。

我煞有介事地說寫情書咱比眨巴下眼皮還利落,不叫個事兒,不過要替別人寫就不一樣了,得先明白雙方是怎麽個意思吧,得說說你的心氣,是想跟對方表忠心還是耍膩巴,將來是真想明媒正娶,還是想玩票兒,再有就是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這情書不能千篇一律,一個階段得有一個階段的招法,另外,對方的口味也得清楚,喜歡哪一口兒?是生猛的還是 柔的?

我一席話說得幾個人直楞神兒,看出來佩服了。

缸子一本正經地對阿英說:“今兒遇見高人了,你得好好利用,弄好了媛媛咬死你這鉤,非你不嫁呀!”姜小婁在一旁看著阿英傻笑。

阿英沉思道:“這還真有點不好說。”

我啟發他:“你們怎麽認識的?自由 戀愛還是包辦婚姻?”

阿英甜蜜地笑了:“算自由 戀愛吧。媛媛在我們村的琺瑯廠裏上班,點藍的,就是給景泰藍上色。我早就看上她了,沒事就跟她湊近乎,開始她還捏著勁兒充緊的,後來我們想了一招,讓倆小子在路上嚇唬她,然後我躥出來,花拳繡腿一陣猛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