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素質教育第五節大臭

第五節大臭

東哥走後,基本上就很少有人再議論了,後來提起,只說那次走鏈的聲勢真是浩大,說給後來的人聽,說的時候表情都很滿足,似乎炫耀著:我見過那樣浩大的聲勢哦。

有時我們也拿大臭開玩笑,說你肯定是死刑了,走的時候不喊兩句口號麽?

大臭說我喊什麽呢?沒想過。

舒和說:“你就喊:二十年後又是一個好廚子!特感人,趕明兒我上刑場的時候,就唱祝你生日快樂。”

大臭進來前在飯館抖大勺,他說他有特二級的廚子證。“其實我那水平也就二級,是我哥花錢給我買的特二,想讓我多掙倆錢兒,後來一混,不是那麽回事,手藝騙不了人,跟你們知識分子比不了,你們弄個假證就能長工資,當官。”

大臭的腦子不是很靈便,甚至對自己的案子都有些稀裏又糊塗,他說去年冬天的一個晚上,一個人喝了一瓶白酒,迷迷瞪瞪正順路往家溜達,同村一個跑出租的看見他了,就說捎他回家,後來不知怎麽又把他撂道邊了,他正一個人溜達,就來了一輛車,下來人把他拉上去,後來去了派出所,問他身上的血是怎麽回事,他也記不清當時都說了什麽了,最後在一打口供上按了手印,當天就送看守所了。以後清醒了,才知道自己殺了人,一家三口都給宰了,那家人他認識,以前還借給他50塊錢呢,怎麽把他們殺了呢?大臭想不起來了,警察告訴他,那天他口渴了,到那家要水喝,那家提出要他還錢,話不投機就打了起來,結果那家人輸了。大臭一直沒有恢復那段記憶,警察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豐子傑分析說其實真正的兇手是那個出租車司機,弄手段把大臭給套了。大家說還真有道理,話說到這裏也就算了,沒人給他細追究,自己的事還弄得頭大呢,還有閑情管別人?

豐子傑的話讓大臭郁悶了幾天,然後就又無所謂了,大臭說這裏關著也不錯,吃喝不耽誤,在外面還得窮掙命。對於生死,大臭好像感覺很麻木,說不出所以然來,活著渾渾噩噩,死又似乎很遙遠很陌生,是一個高不可攀的概念。看到大臭,我不知為什麽總想起武當來,武二哥對生命的強烈渴望和對死亡的強烈恐懼是相輔相成的,武當讓我感覺很真實,而這裏的死刑犯和準死刑犯們的狀態,多少超出我的經驗,讓我不停地費解。

舒和跟我說:“這也不難理解,一個人犯得了多大的事,就會有多大的心理承受力,犯死罪的人,只要是主觀故意的犯罪,從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你說的那個武二,從來就沒想要殺人,所以一看出了人命,當然要崩潰了。”

我一想,還真是這個理兒,比如施展吧,捕票上簽的是“集資詐騙”,損失了幾百萬,我查過《刑法》,按這個罪,肯定是要判死刑了,可幾次見面,他的狀態都不錯,看來是真的看開了,當死亡的命運成為必然,反而沒有壓力了——真是這樣嗎?我沒有類似的體會,只能對這些視死如歸的家夥們高看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