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轉站-模範監獄第一節我是什麽人?我來幹什麽?

第一單元艱難的“轉正”

第一章中轉站-模範監獄

第一節我是什麽人?我來幹什麽?

掛了一路的腳鐐終於砉然解脫的瞬間,我有種想飛的感覺。我快活地把兩個膝蓋互一磕,微小的痛感使我獲得了自虐的歡樂。

隨車的管教跳上來,坐在副駕位上:“辦完手續了。”司機會意地重新發動車子,直接向W監獄的大門裏開去。一棟棟嶄新的樓房很養眼,綠化工作抓得也蠻有成績的,比我們剛離開的看守所漂亮多了,那裏的建築陳舊得讓人痿,提不起絲毫熱情。

司機駕輕就熟地抹了幾個彎,最後把囚車泊在一棟紅樓前,紅樓前臉兒被鐵柵欄包圍著,柵欄裏面,很多穿著藍白道囚服的犯人在幹活,有撿豆子的,還有叮當砸魚網扣兒的,不少人正興奮地往我們這邊張望,有人在大聲放肆地說笑;沒注意到有專門看管現場的警察;柏油路對面的封閉球場裏,一群犯人正在熱火朝天地踢球,幾個“帽花兒”在旁邊看著,不象監視,而象在賞球。場上奔跑叫喊的人們都沒穿囚服,只能從一律的禿頭標志上,判斷他們的罪犯身份。

如此寬松的氛圍使我心情舒暢,雖然在看守所裏,幾個屢教不改的累犯經常向我推銷監獄的美好狀況,在被看守所的鐵籠子囚禁了10個月後,我還是眼見為實地感慨良久:還是進監獄好啊,看守所不是人呆的地方。

當時我沒能清醒地意識到,不久以後,這種良好的第一印象就要被新的恐怖所汙掉。

隨著一聲趕牲口似的吆喝,我們耗子一樣從囚車裏鉆出來,到後面的雙排掛鬥裏抱下自己的行李,然後被人牽著線,木偶般從柵欄口進入樓前的空場裏,在柵欄腳下一拉溜蹲了,集體大便的樣子。

幾個煞有介事地拿著小本子的犯人,一邊打著岔一邊走過來。

一個高胖子沖我們喊:“隔一個出來一個,蹲對面去!”我算計了一下位置,自覺地抱起背包,蹲對面去了。

“嗨嗨,動換呀,看什麽看,說你呢老,傻行,土豆插根棍兒都比你靈!”胖子邊上一個戴眼鏡的瘦高挑叫喚起來,我向對面看去,一個老頭正抱著被摞,意亂神迷地在那跳探戈呢,進也猶疑,退又仿徨。

還是旁邊一個小朋友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蹲到對面來。

胖子吩咐我們把衣服脫下,背包打開,把兜裏的東西攤放在腳邊,幾個拿本子的家夥開始分組檢查。我們只穿一件三角褲,挺立在九月的光下。這些天我的皮膚很遭殃,腿上已經開出疥花來,被光一曬,癢得舒服,鉆心地舒服。

那些勞動著的犯人,開始饒有興致地評價我們的體。

“那虎不錯。”

“不錯雞巴啊,有往身上刺上山虎的麽?”

“嚯,那爺們牛,還鷹抓地球呢。”

,給的再刺上一鳥籠子,他就老實了。”

這時樓上傳來一聲洪亮的招呼:“哎,賈組——把最左邊那個分三樓啊!”

我下意識擡一下頭,看見一張歪臉還在那裏燦爛著。

胖子仰臉兒問:“是你老大還是你對立面?”

“家門口兒的!”樓上的一邊喊,一邊朝我們這邊揮手:“老五!呆會見啊!”

被叫做老五的擡頭幸福地笑著。

老五叫王福川,在看守所時關我對門,跟人打夥架進來的,同案鑿了一個,他是屁屁,刑期好象很短,因為額頭上有一大疤瘌,大家都喊他疤瘌五。疤瘌五跟我不怎麽熟,平時也就是趴門口張望時不小心照面了,互相拋個媚眼兒什麽的,沒什麽進一步的感情,連一句完整的人話都沒 流過。

如今這廝剛到這裏就有人托著,夠拽。

“注意聽我點名啊……李小鵬,姜軍,麥麥,……王福川!你們七個,跟來組走。”胖子一指旁邊的“眼鏡”。“眼鏡”唐三藏一樣打了個響指,簡潔地說:“走。”

我一邊趕緊跟其它人一起抱起東西,尾隨“來組”往樓上走,一邊有些失望地看一眼施展,他也正眼巴巴看著我,我們當然希望能夠分到一起。紅樓的每層都有一個鐵柵門,爬到三樓,已經累得氣短。

姓來的組長把我們領進挨樓道口的監舍裏,吩咐大家在鋪板上盤好,臉朝墻壁。這裏的鋪都是鐵管結構的上下鋪,因為個子太高的緣故吧,我的腦袋頂到上面的鋪板,只好歪著脖子,別扭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