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轉站-模範監獄第五節雙節

第五節雙節

那一年的國慶日,正好是中秋。所以9月30日的接見就有了更多的意義。幾個不能見到親人的外地犯人,尤其是家裏根本不來接見的‘遺棄犯‘,就顯得心情沉郁,玩笑也開得少了。

紙盒匠郁悶地說:“我不要我了。”

一個外省的家夥沒好氣地說:“你死不死?”

你管的著嗎?”紙盒匠眼淚汪汪地瞪著那位。

大家一笑,李爺又煩了:“大過節的,誰也別拿誰找樂啦,都他的不開心,自己憋著吧,窮嘟嘟什麽?”

大家都不言聲了,抑郁的抑郁,期待的期待,各自守護起自己的心情。

29號晚就得到消息,說接見後放假一周,網子也幹的差不多了,我們不用給樓下‘幫忙‘了,大家都高興壞了,尤其是紙盒匠,當時就暈倒,腦袋紮進豆子堆裏,皮皮上去踹了好幾腳,紙盒匠才悲壯地擡起頭,粘著一臉豆子,激動得淚流滿面:‘我睡他七天!‘雖然入監前剛跟家裏見過面,中秋的頭晚還是沒睡好,早晨起的也早,把囚服上的褶子一點點抹平了,我和毛毛互相看了看,都說對方挺精神的,心裏先舒暢幾分。

前兩天剛讓李爺領著,去樓內的醫務室打了一針“慶大”,板瘡似乎見好,腿上手上的疥庖基本消失了,就是那藥水太厲害,打針的犯兒醫又生猛,下手毒辣,至今挨紮的部位還隱隱做痛,走路需加著小心。

9點一過,外面開始叫號:‘聽到名字的出來排隊--‘毛毛和我都在第一批,到了接見室樓下,隊長問了帶隊的兩句,開始往樓裏放人,我們一邊按要求排隊入內,心裏都很焦急,恨不能爬窗戶先躥進去。

接見室很寬敞,象在宣傳片裏見過的那樣,犯人和家屬被隔音玻璃分離開,兩邊都有電話和坐椅。我們一進去,就伸著脖子找自己熟悉的面孔,那邊的家屬也都從坐椅上站起來,向我們招著手,看到的,就直線奔過去!

終於找到了我老婆琳婧激動的表情,然後是沉靜蒼老的父親。我沖過去,先隔著玻璃,把手按在琳婧的手上,然後抓起了電話。

那天的大部分時間,在說女兒,琳婧喋喋不休地告訴我小女兒怎樣乖怎樣好玩,父親好不容易插進話來,很現實的問我需要什麽,我說這裏面條件很好,比我小時侯家裏的夥食還好得多,許多貧困地區來的犯人都不想回家了。我沒提留在這裏服刑的事,怕給家裏添堵。

爸爸說:“什麽事想的開闊些,不要自己憋悶自己。‘多少年來,父親給我講過太多的人生大道理都淡忘了,現在這幾句家常話卻讓我眼睛紅起來,我哽咽道:“您和也多保重,我在裏面挺好的,除了不自由 ,其它都挺好,真的。”我動一下子,屁股有些示威地疼起來。

爸爸說:“在樓下小賣部給你買了些東西,我看有人買皮帶,就也給你買了一條。還有就是你讓我囑咐你幾句,在裏面別……”

突然一陣電鈴響,電話當時就給掐了,接見時間結束。我和好多人一樣,困惑地四下張望:“有沒有搞錯啊?”最後,在隊長的一個勁吆喝下,我不情願地欠起身,沖玻璃外面揮了揮手,隨著大溜兒向門口走去,到門口,戀戀地回頭時,爸爸和琳婧還隔著玻璃張望,我又揮了揮手,很快被其它犯人擁了出去。

回了監舍,毛毛我們倆都氣勢洶洶地把腰上的尼龍草解下來扔掉,換上新皮帶,毛毛還特老土地把囚服紮在腰裏,滑稽得英姿颯爽。李爺回來就把他罵了一通,說他冒充解放軍毛毛灰頭土臉地把衣服抻出來,嘟嘟囔囔地跟我坐鋪邊上啃著蘋果,聊著接見的事,回味綿長。忽然上鋪傳來兩聲 嚕,毛毛笑道:“紙盒過啦,傻熬神經了”

李爺一擡頭:“……耶,他睡上啦!叫起來,叫起來!”

毛毛笑著仰頭打鋪板:“嗨嗨,李爺叫你!!”

“別煩,困著呢,有事明兒見。”紙盒匠好象翻了個身,含含糊糊地沒說完,大家就暴笑起來。

李爺大怒,和皮皮一起躥過去,把紙盒匠從大夢裏拽起來,紙盒匠半跳半摔地從鋪上滾下,跌在地上,呻吟一聲,睜了眼,才有些警醒,趕緊起身,沖李爺傻笑,皮皮上去給他肚子上鉚了兩拳,紙盒匠佝僂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