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實習期——新收組第三節違紀(第2/2頁)

股一蹶,兩手從背後揚過頭頂,擺了個“飛”的造型。

“都睡吧,斜眼宏你給我規矩點,亂動別叫我瞄上!”

“華哥你塌實睡吧,你也別拿我的錯誤折磨自己了。我保證不動,我深刻反省。”周法宏誠懇地說。

我看一眼周法宏,在心裏嘆了口氣,閉上了眼。

華子沒說“新收”多晚可以開始抽煙,只說“看表現”。至於什麽時候結束新收生活,他說等下一批新收來了我們就升級為“老收”了,下一批什麽時候來?看隊裏的需要了,也許下個月,也許……不知道。說得我們充滿希望地絕望著。

我們幾個帳上有錢的人,更關心的是何時允許購物,改善一下夥食。我還多一個強烈的願望,就是看病,我可憐的部已經沒有屁股樣了,成了沼澤地。我後來一直懷疑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只記得盤板的時候,要求挺胸擡頭收下巴,屁股部分沒有動作要領的限制,開始是疼,後來就麻木了,不僅屁股,連腿也是麻木的,下鋪時要先咬著牙,試探著把盤在一起的雙腿分開,那種麻脹的如有電流激蕩的感覺難以描述,要過渡好一回兒,才敢讓腳挨地。

盤板時忍不住了,都要偷懶,歪一下子扭一下腰什麽的,被發現了就要挨打,經常是背後被鑿上一拳。我和大家一樣,都有些習慣了,被擊打的疼痛很快就會消失,心裏便快速地把它忘卻,不讓屈辱感折磨自己,我開始理解馬戲 或動物園裏的猛獸了。似乎被馴化的狼極端少見,不過我發現,“狼”在我們這些人身上已經被粗暴地打磨下去,只有在心裏,每個人還在用各自的方式狡猾地抵抗著、逃避著、幻想著。

小不點出賣了他們年輕的色相和殷勤的魅力,撈取卑微的活動空間;疤瘌五象一只野狗,一邊在心裏狼一樣壓抑地咆哮著,一邊賊眉鼠眼覬覦著機會;表面顢頇貧氣的周法宏也是累犯了,懂得混世的訣竅,似乎在故意往“怪鳥”方向發展,將來雖然受不著好氣,但卻可以浮在更底層的“菜鳥”頭上,時不時耍一半下威風;豁嘴兒看來堅決走卑躬屈膝的才路線了,聽話,幹活,少挨些打,是基本的奮鬥目標;幹巴老頭孫福恒則在豁嘴的基礎上,保留了些許自作聰明的狡黠,不過,往往是堤內損失堤外補,僥幸取了巧,一旦被火眼金睛的雜役識破,慘遭毒手必然在所難免。

至於我,心理很復雜,盤在板上,就不斷地回想從分局做高級學員的優遊,回想在市局睡在爬著小蟲的鋪板下的苦楚,回想在一監和這裏的入監組的種種,一路奔波下來,感慨何止萬千。

我知道這批新收裏,除了二龍,我比他們任何一個的“基礎”都不弱。我最終不會變成一條卑賤的狗,但也不會成為虎狼。為了活得舒服,我只能當一只狐狸,一只跟在老虎屁股後面的狐狸。

我先要選擇一只可以追隨的老虎。

盤在鋪上,我不禁輕笑起來,笑聲在心裏回蕩著,使自己先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