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波瀾 第五節話外有音
第五節話外有音
小七是個乖覺勢利的,廣瀾一把他從胖子手裏接管過來,轉天就跟霍來清拆了夥,端著盆跟趙兵湊一槽子裏去了。霍來清跟小七,本來剛夥了不到一個月,感情也不深,但突然被甩開,還是忍不住罵了許多閑街。
何永倒是活躍,把幾個散落各處的小不點都搜羅到一起吃去了,看霍來清孤單,也招呼一聲,霍來清立刻就上了道兒,歡天喜地湊進去,那一夥就有了六七個人,除了何永,都在20歲上下的樣子。
小佬說:“何永這個鳥人,糊弄小孩餑餑吃哪。”
老三說:“何永傻一精一,假一精一,除了弄些小花活找找樂子,不會壞心眼,光嘴上花哨罷了,沒什麽新鮮。”
小佬道:“昨晚上他到我們屋裏,跟廣瀾一通臭聊,我倒聽出點門道來。”
“恩?”
“不總有個胖丫頭給他接見嗎?那女的跟二龍的馬一子——常給二龍接見的那個——以前是一坑裏坐一台的,倆小姐在門口見面一聊,就把何永跟二龍給聊到一鍋裏了,何永覺得二龍沖這層關系,怎麽也得罩他一下呢。”
“嘁,不殺他滅口就好。”我笑道。
小佬提醒道:“何永跟廣瀾說了,想調我們屋裏去。”
老三往何永那邊橫了一眼,憤憤道:“小子嫌我這裏給他福利少了?想攀高枝啊——正好,趕緊走人,廣瀾要真要他,我就把你換過來,自己人在身邊好辦事,你在廣瀾手底下窩著,也太憋屈。”
“那回去就換唄。”小佬來了精神。
老三說:“這話,得等廣瀾先開口,不然,顯得我如何如何似的。”
結果當晚廣瀾就跟老三提了要人的事,說已經跟二龍打過招呼。
“我們屋裏的,你隨便挑一個,小七給我留下就行。”廣瀾說。結果小佬就過來了,睡在何永原來的鋪上。
老三說:“何永一走,這屋裏清凈一大塊。”
劉大暢深有感觸地說:“可不是,天天睡一覺了,他還在那裏歡哪。”
其實這屋裏真正熱聊的不是何永,是老三自己。老三素喜一交一 遊,鬼頭蛤蟆臉的人不少,有本中隊的,也有對面號筒的,都是在隊裏能晃兩膀子的主兒,我漸漸就對他說過的“這次進來不跟流一氓 攪乎”的思想有些懷疑。
其中有個叫大軍的,渾身上滿了“活兒”,是最近才聯絡上的,三中那邊的一個老犯。大軍說自己在三中很牛,組長雜役的都得給他讓路,官兒們拿他也沒轍——獨居,呆過,不管用;電棒,挨過,不管用。“死豬不怕開水燙。”大軍這樣評價自己——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大軍看上去的確生猛,光是身上那些龍爭虎鬥鷹擊長空的繚亂文采,就讓門外的人看得膽寒。大軍毫不避諱,老三一要求,他就扒了衣服,展覽他身上的動物迷彩。
“看這裏。”他拍著屁一股說:“五福臨門。”屁一股的一邊,刺著五只黑蝙蝠。
老三望著另一邊的彩色卡通豬笑道:“這邊肯定是肥豬拱門啦?“
大軍說:“是不懂還是拿我找?豬,跟牛八朱諧音,朱門,就是有錢人家,老師,老師對不對?”
我看著他的屁一股笑道:“對對對,有錢人家。”
“看我兩條腿了麽?烏龍盤柱,底稿沓的是天一安一門 的華表,肚子上這個,早期作品了,麻姑獻壽,現在都不時興往身上刺人物了,怕降不住啊。看後面,我自己看不見,是我最滿意的披肩龍和下山虎。胳膊上這活兒就不能提了,十六七歲時候瞎弄著玩的,那龍有點象菜蛇了,敗筆。腳面上就甭看了,一邊一金魚,那也叫鮮亮!”大軍精神亢一奮地給我們介紹著,象個職業導遊。
老三羨慕地笑道:“我一直想弄身活兒,幾次都沒趕上手藝好的,現在老了,再弄一身花出去,讓人罵啊,老不正經似的。其實我這裏也有個東西。”邊說邊拉下半截褲子點給我們看,他肌肉開放的大包下面,刺著“王天賜”三個字,每個字有銅錢大小。
“我兒子的名字,我在廣州勞教的時候,兒子剛過滿月,想兒子啊,就刺了這個,現在都有些模糊了。”
老三拉上褲子,笑問對面鋪的劉大暢:“老劉,在西北那麽多年沒弄活兒?”
劉大暢笑道:“老活兒了,沒水平。”
“露露,給兄弟借鑒借鑒。”大軍興奮地攛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