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攪局第十節一個比一個變態

第十節一個比一個變

藍小姐來了,果不食言,給老三帶來了一瓶紋眉液,老三跟我說:“出去得好好感謝一下藍小姐,人家是真夠意思啊。”

當晚點完名,大軍就過來了,說三中那邊太亂,還是耗點晚兒,在我們屋裏幹方便。

大軍回去跑了一遭,提了個小蛇皮袋子,還端了杯白酒回來:“從別的屋掐巴的——三哥你出菜啊?”

“袋子裏什麽?”老三問。

大軍把袋子往腳下一放:“小恐龍,不多,讓你們這裏的弟兄給忙活忙活,幾個人,有半拉小時完活了。”

老三稍微遲鈍一下,馬上招呼小佬和邵林跟大軍學活。

老三這邊忙著往外拿果仁兒、沙丁魚罐頭、火腿,我開著罐頭,老三從床 縫裏摳出一把磨得鋒利的鋸條刀,切著火腿。

我把罐頭倒在飯盆裏說:“你們喝吧,我先躺會。”

大軍說:“老師不喝不行,沾一口也得沾,東西不多,是那意思。”

老三笑道:“你不喝,我喝得下去?大軍我不瞞你說,我現在是真落魄啦,這個月家裏又沒來人,全靠人家老師接濟呢。”

“看的出來,老師是一好人,不是咱這裏的人。”大軍聞著酒說。

老三喊:“邵林,讓門口幹活的盯著點外邊,別讓官兒給堵一‘滿門抄’!”

坐下來,大軍就開始白話文身的事兒:“上活兒這東西,看起來簡單,是門手藝也是種文化啊,畫功咱就不說了,光是跑單針、碼黑、影這三大塊,一般沒點藝術細胞的就調理不好,這在人皮上刺活兒,跟小孩畫畫不一樣,畫錯了,能拿橡皮擦,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一針是一針,下手就收不回來!要求這幹活的心理素質得好——老師,怎麽樣,你軍哥還會幾個名詞吧?”

我笑著說“是”。

“一個小日本,看上咱中國一哥們的後背了,就為上面那一條龍,刺得好!小日本出10萬塊錢買他的皮!要不說是藝術品哪!”

老三笑道:“你別給我刺那麽好,回頭剛出去就讓人給剝皮賣了。”

大軍笑笑,接著炫耀他的文身文化:“勞改隊裏面,文身簡單,就那麽幾套活兒,龍虎豹鷹蟒鳳,其他的弄倆松枝兒套片雲彩的都是點綴。別小看這幾件活兒,怎麽刺,刺誰身上,那講究可就大發啦——單說這一個龍,就有披肩龍、過肩龍、正臉龍、側臉龍好多分法,復雜點的上龍騰虎躍——二龍戲珠,你們龍哥上的就是‘戲珠’這個,哪天洗澡你們看看,不過手法有些老了,是前些年的標準了——現在還有刺卡通龍的,那都是獨眼判官瞎雞巴鬼,不入流——回頭說這龍臉,一般不要刺正臉龍,那叫龍皇,難降啊。”

小佬笑道:“三哥,咱屋裏那個關之洲不是學美術的嗎,趕明兒讓他給你往身上畫,讓軍哥給刺不得了?”

老三說:“他會畫個鳥呀,搞瓷器設計的,回頭非把我鼓搗成一大花瓶不可。”

門三太突然一拔頭:“三哥?”

老三趕緊抓過酒杯:“邵林快!潑窗戶外頭!”

“不是官兒。”門三太笑道:“那邊打水呢,我問你要不要熱水。”

我們一笑,老三驚魂未定地罵道:“打你啊!你老的你別一驚一乍的好不?……邵林,打一壺水去。”

然後又對大軍慨嘆:“你三哥那熱得快也沒啦,現在又幹靠兒啦,這雞巴組長當的,還不如你一個勞犯搖呢。”

大軍笑道:“你凈看我搖了,當初奮鬥起來的時候,也叫人合夥砸得在鋪上躺了半拉月啊,起來以後怎麽樣,我一拍胸脯,有種的你把我砸死,砸不死我,你們都盯著點,抓個空我拿開水把你們全涮了,除非你們不睡覺,天天派個值班的盯著我!一來二去怎麽樣?全尿了,見面都得陪著笑臉兒——我還就不信真有不怕死的。在這裏,你橫你就是爺!簡單不?這是我總結出來的至理名言——三哥你是沒有鬥志了,要不整天這麽蔫?”

老三無奈地搖頭笑道:“我不是怕誰,我有時侯做夢都亂咬牙啊,我恨自己啊,咋就非要減這個刑呢,就是這個減刑把我拴住了,要一橫心——我他不減啦!看老三還在乎什麽?”

大軍有些輕蔑地一笑:“你呀,不全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