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混戰第十七節 搭須子

第十七節搭須子

何永苦了,連續四五天沒怎麽睡覺,熬得兩眼烏青,跟爛帶魚似的。

而且整個生產線上,掀起了一個狠抓質量管理的高潮。李雙喜也摻乎進來,不停地在線上巡視,主任知道信息,也過來罵了何永一頓,何永弄得灰頭土臉,悶氣積聚得滿胸滿肺的,算是恨死了老三。

何永改完了這批活兒,又好不容易跟上我們的進度後,暖氣已經通了,我又幫二龍答了一次“生產安全知識考核”的試卷,抄了整黑板的車床 維護維修的試題答案,雖然是照本宣科地弄虛作假,還是弄得頭大了一晚上,據說這是本年度最後一次考試了。

然後我就開始發燒,高燒了兩天後,不得不下了火線,在樓裏歇病號。吃了點藥也就恢復了,老三讓我跟二龍說,要求再歇一天,怕反復,二龍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心裏有些感激,我知道這待遇不是誰都可以享受的。我歇的不是病,而是一個面子。

我正在號房裏看書,寫東西,外面傳來值班員的喊聲:“歇號的,全出來站隊!穿整齊點兒啊!”

我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趕緊穿上鞋跑了出去,到中廳,看見三中的DNA和另外兩個犯人也懶洋洋溜達出來。一個小獄警正在樓道口等著。

“什麽事兒啊?”DNA問。

獄警說:“三樓,都去三樓教室集合。”

我們莫名其妙地跟著他先下樓,然後轉到另一個樓梯口,上到掛著“育新學校”牌子的樓層。已經有不少犯人,一個管教招呼我們幾個趕緊過去站隊,一邊說:“衣服啊,衣服都整理利落了,扣子扣好啦!那是誰呀,怎麽敞著懷就來啦!?”

然後點了一下人數,把幾個形象和水平線差距太大的犯人剔除了,最後剩下三十個犯人,號令一聲,都帶進一間打掃得很幹凈的教室去,讓我們坐下。

第一眼就看見課桌上都擺著一套初中語文課本、筆記本和圓珠筆,坐下,才發現黑板上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首曹的《龜雖壽》。

搞什麽鬼名堂?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老師啊,這什麽意思?”DNA坐在我旁邊問。

我笑道:“就是說王八它再能活,也難免一死。”

DNA笑著說:“曹就寫這玩意啊,不過今天這演的是哪一出啊?”

正說著,白主任拿個小本子走了進來,後面跟著教育科的一個“老師”。白主任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市電視台‘法制縱橫’欄目組要搞一個特別節目,來咱這裏錄幾個罪犯進行文化學習 的鏡頭,大家配合一下啊,到時候聽導演的安排,誰也不許出洋相。”

“嚯,敢情當演員啊!”

過了一會兒,幾個人穿著帶“WTV”標記的紅馬甲,扛著機關炮一般的錄象機,在兩個管教幹部的陪同下走了進來,一個在更年期年齡段的婦女給我們講了講“戲”,很簡單,就是看書、看黑板、跟著老師朗讀“王八再能活,也難免一死”那幾句詩,三個獨立的分鏡頭。

很快就拍完了,白主任和電視台的都很滿意,先談笑風生地走了,留下一個小管教帶我們各回各隊的住宿區。

一個家夥說:“,沒想到坐回牢還上了鏡頭,敢情當演員就這麽簡單啊。”

“我沖鏡頭呲了下牙。”

“沒把鏡頭給憋回去?不過你白浪費感情了,將來準一剪子給你剪去。”

DNA嬉笑著跟我說:“沒注意吧,剛才我誠心把課本給拿倒了,嘿嘿,他們做假,我就給他來個反個的。”

從中廳分手時,DNA又關照了幾句出去以後給他折騰那個案子的事兒,我回去乘興翻出他的申訴書,又看了一遍,沖那股死纏爛打的勁頭,覺得這家夥可以當個好律師了。

下午管教下班前點名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蹲在狹長的號筒裏,號筒盡頭,也只有一個值班員坐門口望著外面,似乎不在意我的存在。

突然有種不著邊際的孤獨感襲來,這兩天,一直在享受遠離紛爭和喧囂的“自由 ”,這時才發現,原來“自由 ”是如此詭異的一個概念,四面仄的墻壁,可能使一個人發瘋,而一只蝸牛或爬山虎,卻可以在這裏盡享一生的美滿生活。我想到了小樸,如果他真不是在演自己的最後一場戲,那麽監獄也許比外面更適宜他繼續生存,就象一只蝸牛,天空再廣闊,對它的意義卻只是空虛,而對又一些人,卻恰恰相反,外面的世界如此廣闊,他們卻時常感覺壓抑、沒有出路,那些有形的無形的墻,那些成文的不成文的法,在他們的周圍築起了重重的障礙,使他們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