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滾刀肉

費四進去後的第二天,和範進和費四走得比較近的趙紅兵也被傳訊,了解情況。據說市區刑警隊以嚴春秋為首的那些刑警對趙紅兵還算客氣,但是臨走的時候,警察也給趙紅兵扔下了一句:“我們知道你事兒也不少,悠著點吧,要是你犯事兒進來,我們可不就這麽客氣了。都知道你現在活的不錯,自己掂量掂量吧”。趙紅兵笑笑,笑得挺誠懇,沒說話。

趙紅兵也不願意總給公安局添亂。人民警察,有時候也挺苦口婆心的,也挺不容易的。

範進死之後,趙紅兵心情特別不好,特沉悶,沈公子戀愛了,不能每天和他混在一起了。和趙紅兵喝酒有的一拼的費四也進去了,還沒定罪。雖然偶爾和高歡幽會,但是畢竟是地下情,不能每天在一起。所以那段時間,趙紅兵總是有事沒事總去找劉海柱喝酒聊天,他倆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在自己的飯店喝完趙紅兵還經常把劉海柱帶到自己家來喝。

“劉哥,世上這事真是沒法說的清楚。趙山河、黃老破鞋這樣的人,怎麽幹都打不死,但範進,挨了一下就完了。”趙紅兵有點唏噓,畢竟,範進是趙紅兵的第一個離開人世的兄弟。

“人呐,就是這樣,你看兩幫人對掐,互相之間一打就是五六次,口口聲聲都是要把對方弄死,到最後,經常連個重傷的沒有。但你再看那些被幹死的,基本都是事發突然,一刀致命,李老棍子幹死勾瘋子不也沒用第二下嗎?”劉海柱說。

微醉的趙紅兵用雞毛撣子頂著劉海柱的禮帽滴溜溜的轉,發呆,不說話。趙紅兵有點唱二人轉的天賦,拿個雞毛撣子轉個墊子什麽的,轉的比誰都好。

“我現在四十歲了,算半個老頭了,我現在就想我年輕的時候和人家打架,每次都覺得這次打架說不定就死了,但是還真就死不了,打得急了都想把對方幹死或者幹殘,但還真沒把人打死過。這就是命。範進就沒那富貴命,老天安排他一輩子只能賺20萬,結果他半年就把這20萬賺到了,所以,他就該死了,這真是命。紅兵,你真別想太多了。”劉海柱開導趙紅兵。

“那你說,三扁瓜為什麽會被處決?他也沒賺到錢,怎麽也走到了這一步?”趙紅兵繼續呆呆的轉著劉海柱的禮帽。

“這小子,有點虎,他和張嶽性格差不多。比如說大概1980年的時候,我那時候還在玻璃廠上班,那時候玻璃廠附近還有農田,我和玻璃廠旁邊的村子的村民打起來了,我自己被那些村民好一頓削。我吃虧了以後跑到玻璃廠的廣播室,拿著玻璃廠的擴音器在大喇叭裏喊:我是柱子,我被人家削了,兄弟們,出來幫我打啊!!咱們在廠子門口集合!!當時我在玻璃廠人緣挺好,我在廣播裏一喊,10分鐘後,廠子裏的男工人基本都跑到門口集合幫我打架去了,結果我們一百多人沖到那村子時,發現三扁瓜早就到了,這小子聽見我在廣播裏喊了以後他自己一個人掐著兩塊磚頭子就跑過去跟那幾十個村民打起來了,我到了以後,他正蜷在地上被幾個村民拿著鎬頭把砸呢,為了把他救出來,我頭上也挨了幾鎬頭把,差點沒被砸死,後來,習慣戴個鬥笠帽子什麽的。人家一個村子幾百號人,他自己一個人就過去跟人家打了,你說他是不是有點虎?”

“三扁瓜還真夠不要命的”

“太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離死肯定不遠了。那次我和三扁瓜都被打得昏迷了,醒了以後我問三扁瓜:你有沒有想你被打死怎麽辦?三扁瓜說得挺輕松:被打死就當睡著了。紅兵,你說說,他這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能活幾年?”

“……”聽著劉海柱的話,趙紅兵繼續轉著禮帽發呆。

“我現在老了,不混了也混不動了,但我知道,只要還在混,說不定哪天就會死在大街上,或許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誰幹死的。”

“……”趙紅兵還是沒說話,雞毛撣子上的帽子滴溜溜的轉的更快了。

“我前幾天去了範進的家,認了他父母當幹爹幹媽,剛認完,幹爹就沒了。”半晌,趙紅兵說了一句。

“……我每次去三扁瓜家,無論帶什麽東西去,我前腳剛走,三扁瓜他老媽肯定把我帶的東西扔出去。”劉海柱說。

趙紅兵很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和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的三扁瓜簡直是兩個極端。而且可能也從來沒想自己混到什麽地步,有了點錢更不像範進一樣窮得瑟。

但,趙紅兵,還得混下去,還得隨時準備橫屍街頭。準備著,時刻準備著。

因為,他已經走到了這步。為了兄弟也好,為了自己的面子也好,都得必須走下去。

上了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