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紅墻黃瓦,巍峨雄偉。

昔日天子之城,非國之重臣不得進入的神秘禁地,今日卻成為普通百姓花幾十塊錢就能盡情遊覽的景點,物是人非,不知道那幫苟延殘喘的滿清遺老和他們的後代作何感想。葉晴歌如老僧入定方士辟谷一般只是遙望著沉厚的漆紅城門,沒轍的葉無道只能陪著這個不惹俗世半點塵埃的姑姑站在那裏被人指指點點,葉晴歌就這麽足足站了半個鐘頭,似乎將所有那些塵封的記憶都從泛黃的歷史中拎了出來梳理一遍才罷休,終於收回視線,走進故宮。

令葉無道郁悶的是故宮正在修繕中,許多份量極重的宮殿都被大布籠罩起來,算是一件憾事。

“古人傷心秦漢經行處,感慨那萬間宮闕都做了土。其實哪朝哪代,不是這‘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呢?”葉晴歌輕撫老槐,神情慨然。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苦?”葉無道對這禦花園中也著實沒啥興致,比起禪迦婆娑她爺爺那個老頭的藥圃,這個如今純粹做遊人觀賞的經典實在是挑不起葉無道半點欲望。

“烽火亂世,顛沛流離,國破家亡,我雖非魚,卻確定那些朝代的百姓樂不起來。”葉晴歌搖頭道。

“我倒是欣賞‘興,也任它。亡,也任它’的那種豁達。”葉無道摸了摸鼻子道。

“呵呵,無道,你這是對生活極端消極的犬儒主義哦。並非是道家的那種積極地避世。”

葉晴歌笑道,隨即補充了一句,“不過也挺好。你若是宅心仁厚的善人,不要說你爺爺,我也勸你去安心做個花花公子。”

葉晴歌倒是不以為意,一個一個宮殿走過去。走走停停,嘆嘆息息,這一走一停,一嘆一息間,她跟葉無道便由兩道紅墻中走到了最北的神武門。

一路行來,金漆木柱,石雕蟠龍,朱金扉。還有那令人眼花繚亂地黃琉璃瓦,都不曾令葉晴歌有絲毫驚嘆。

“不去故宮博物館看看?”葉無道見葉晴歌在一張林蔭下的木椅坐下,有點納悶。來故宮卻不去博物館看看總有種去寶山而空歸的感覺,只不過見姑姑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眸子,葉無道知道她對這博物館興趣缺缺,耐著性子坐在她身旁,不知道為什麽又想抽煙。

“我以前總以為你會過上長安子弟肥馬輕裘地紈絝生活。做個永遠不擔心明天的敗家子,渾渾噩噩卻心滿意足地偎紅依綠地遊冶人生。沒有太多的勾心鬥角,懶得去理會這天下的風起雲湧,只是做你女人的男人。”葉晴歌輕笑道。

“小的時候我確實覺得羞解羅裳妙伶清舞於榻側、紅袖添香素手研磨於案前是一個男人最終極的生活,也一直夢想這樣的生活,雖然爺爺告訴我男兒當站於萬人之上,雖然小姨也告訴我權勢才是男人地最好外衣。雖然叔叔更赤裸裸告訴我權力無非就是顛倒黑白,我都聽進去了。可就是懶得不做。”葉無道自嘲道。

“直到遇見夏家那個女孩子?”葉晴歌摸了摸葉無道的腦袋,那件風波雖然在他們這輩人看來有點幼稚,可在情字一事上,再成熟再城府的人的表現都顯得荒唐可笑。

“姑姑,你這輩子遇到過讓你心動並且痛徹心扉的人嗎?”葉無道自嘲笑道,莫非真如那印度的臭婆娘所說一切皆是命運?要不然如何解釋他跟夏詩筠之間的姻緣?

葉晴歌沉默許久,最終搖了搖頭。

“蕭易晨也不算?”葉無道忐忑不安道,姑姑和青龍之間的事情他當然有所耳聞,只不過是皮毛而已。

“他?”葉晴歌笑了笑。

啪!

又是一記結結實實的板栗。

葉無道捧著腦袋極其郁悶,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三次挨了板栗,這個姑姑怎麽看都像是有暴力傾向的女人。

“你敢腹誹姑姑有暴力傾向?”葉晴歌嫣然一笑,只不過下手可沒有絲毫含糊,別懷疑,這就是葉無道今天的第四個板栗。

不否認葉晴歌笑起來的時候要多傾城傾國禍國殃民都不為過,只不過挨板栗的葉無道就只能可憐兮兮地抽了根煙,再不敢在肚子裏說這個姑姑的壞話,論心狠手辣手腕血腥葉晴歌興許比不上葉無道,但純粹論智商,葉無道這個怪物仍然是比不過他的姑姑。

接下來葉無道走馬觀花地帶著這位神仙人物一般地姑姑逛了不少地方,吃了不少小吃,那些名氣大的地方貴地飯菜偏偏沒有帶她沾上一樣,而葉晴歌似乎還算滿意,跟葉無道在鬼街吃北方水餃的時候還很長輩地從自己碗裏夾給他一個餃子,這種親情和溫情若是看在葉正淩眼中,非把他這頭老狐狸驚呆。

最後在一家茶館坐下,錢能通神,在葉無道的安排下葉晴歌得以自己泡一壺茶,而葉無道則極有福氣地喝到她親手泡制出來的清茶,入口並不顯韻味,只是當一杯茶喝盡,杯空人走後才覺得口齒留香,余味無窮。雙手抱著腦袋叼著根牙簽,葉無道懶洋洋走在大街上,只是這種相對愜意的生活狀態還能延續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