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 老而不死是謂賊,你不死何為?

隨著葉無道的霍然起身,遠處那桌準備坐下的人中有不少人認出了他,有面如死灰的,有恨不得挖葉無道心肺的,有神情玩味的,人間百態,各種視角一一呈現。

“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烤鴨,別鬧得太大,掃興。”葉河圖漫不經心道,夾了一塊鴨肉到楊凝冰碗裏。他只是看了眼那位風骨遒勁的老人一眼,就再懶得理會這批在外人看來就是人中龍鳳的男女老少,一門心思幫楊凝冰挑肉質最好的鴨肉絲。

葉無道也不表示,抱著小琉璃徑直走向他們。

“姐夫,什麽來頭?”楊寧素小聲道。

“道貌岸然,被服儒雅。行若狗,跳梁小醜。”葉河圖一口氣給出四個相當貶義的詞匯來形容赫連家成員,也許對他來說缺了赫連神機這樣一位可敬的赫連世家,就跟娼窟無異。

“‘被服儒雅。行若狗。’這話說重了吧?”楊凝冰皺眉道,她聽到葉河圖如此評價也不禁朝那批人再次望了望,身邊這個男人雖然總有點冷眼旁觀世人的味道,但對人對事犀利到近乎刻薄的評價依然很少很少。

葉河圖聳聳肩,不作解釋。

“那老頭應該就是琉璃爺爺的親兄弟。”葉晴歌托著腮幫,神情略微慵懶,凝視著葉無道的背影。

楊凝冰釋然,聯想到琉璃和她家人的遭遇,她對這群赫連家的人就再沒有半點感覺。連憎惡都不屑。

葉無道走到那桌剛坐下地人面前,臉上掛著挑不出半點缺陷的笑容,明明在笑,卻陰冷森寒,味道比起諸葛瑯駿和赫連蘭陵這兩只笑面狐狸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小琉璃依偎在他懷中,那雙水晶眸子再沒有在觀唐別墅第一次見到赫連家的傷痕,有的只有麻木。痛徹心扉的大痛大悲後,既然沒有仇恨,那就只有麻木了,若非小琉璃心如明鏡琉璃,按照常理任何一個孩子的心理早就畸形到可怕了。

佩玉男子斜瞥了一眼葉無道,便埋頭點單,且不論其為人,修養和定力確實都絕非一般人所能媲美。

坐在他身邊的絕色少婦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本來紅潤誘人地精致臉龐瞬間就褪去嫵媚。換上一股柔柔弱弱的楚楚可憐,令人情不自禁生出一股憐香惜玉的沖動,只是眼波底隱藏著一股羞辱的恨意,令人心驚。也是,能夠進入赫連家的女人又豈會是簡單的花瓶。

佩玉男子跟絕色尤物的女兒死死抓住她母親的手,倔強地盯著葉無道。

蕭聆音的表情至少在表面上很鎮靜,內心如何,女人心思,誰都猜不透。

“你就是赫連鯨綏?”葉無道盯著那正襟危坐的白發老人,語調輕狂。

“葉正淩地孫子。葉無道?”

那老人也不動怒,擡頭凝視小琉璃,很淡然地朝葉無道招了招手,道:“坐。”

一般人不曉得南方的太子真面目。上得了台面的多半知道是楊家葉無道,而真正上位者則明白,葉無道是葉正淩的孫子,而絕不會當面說葉無道是楊望真的外孫。銀狐的手段,不是現在那批孩子能體會的。

“位置臟了點,坐就不坐了,因為我知道擦也擦不幹凈的。”葉無道語氣逐漸平靜,赫連鯨綏的不動聲色讓他很滿意。這樣的對手才夠資格,若赫連鯨綏一見自己地狂妄就勃然大怒,那只能說這個能把赫連神機趕出家族的老頭名不副實了。

“我們赫連家的這一代人沉穩有余,自負不足,比不上你。不過也不能怪他們。沒有資本,一味的自信也讓人覺得面目可憎。”赫連鯨綏微笑道。在佩玉男子地攙扶下緩緩起身,他來了出人意料的一出自揭其短,不過他是如今赫連世家的家主,他這麽說,誰敢有意見?

那位在赫連家官塘別墅栽花弄草的老管家跟葉無道一樣老道熟練地切起烤鴨,手法嫻熟,用刀精準。

葉無道望著這位頗有魏晉朝隱士遺風的老人,他對這位家主的立場真的有點琢磨不透了,如果東方冷羽給的資料沒有問題,那麽被他誅殺地赫連贏錄就是這個赫連鯨綏的親生兒子,而且是唯一的!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痛怎麽會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葉無道想要從他細微的神情變化瞧出端倪,這樣的老人要麽是大善大慈要麽就是大奸大雄,他相信後者地概率要大很多很多,俗話說事出無常必有妖,這樣的老人當得大奸近妖這個評價。

“孩子,聽說你叫琉璃。好,很好。”赫連鯨綏不理會葉無道的尖銳眼神,拄著怪杖緩緩走到赫連琉璃眼前,步履蹣跚,身形清瘦,若非眼神堅毅,誰都會認為這個神態滄桑的老人命不久矣。

小琉璃只是望著老人的臉,歪著腦袋,眸子格外清澈,如秋水深淵,映射出這個世界的汙濁不堪。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心似琉璃,內外明澈凈無瑕穢。”老人所說跟赫連蘭陵初次見到琉璃一樣,都是這句話,而赫連神機當初取名也確實是這個意思,生活不如意,不是一個人自甘墮落的理由,那樣太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