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祁垣起牀的時候,方成和應該走了一半路程了。紅鬃馬雖是名駒,但方成和不善騎馬,估計走不了多快。想要追上阮鴻怕是有些難度。

不過阮鴻雖驕縱出名,但不愛記仇,方成和又足智多謀,言語伶俐,想要解除誤會再簡單不過。倒是祁垣更讓人擔心些。伯府的老太太雖是繼母,又爲白身,但本朝以孝治天下,《律典》之中更是將不孝列爲十惡之一,若幼違尊長,輕則竹笞,重則杖罸。

祁垣畢竟是孫輩,偶爾頂撞一次將祁老太太震懾住也就罷了,倘若之後再有麻煩,他卻是連自保都難。

徐瑨憂心,見祁垣喫飽了滿心就想著去玩,又無奈一笑,吩咐船家現在就去羅鍋橋。遊驥跟國公府的幾個護衛也一塊上了畫舫。一行人早早行至橋下,看了會兒荷花,又從橋邊上岸,擠入了集市之中。

通州城作爲京師要沖,又是漕運最北,因此集市甚是繁華。無論米油錢糧,車馬柴草,酒水果菜,皆有專門市集。祁垣還沒怎麽逛過,這邊看看,那邊瞧瞧,見著做糖畫的,他都要伸著脖子瞅半天,不捨得挪步。

他這幾天養胖了一點,本就是粉雕玉琢,眉眼精致的小公子模樣,一旁的徐瑨又錦袍玉冠,眉目風華,更有自幼養出的風流內蘊的儀態氣質,往往倆人才駐足不久,便有百姓商販駐足觀看。

徐瑨涵養雖好,卻也耐不住旁邊齊刷刷投來的,肆無忌憚的打量目光。祁垣反倒是不怎麽在意,他從小被人捧慣了,出門的時候巴不得大家都看自己,這會兒旁人聚集圍觀,他也一派泰然,該乾什麽乾什麽。

不過祁垣帶的錢不多,他又唸著以後要租宅子用,所以衹捨得看,不捨得買。然而遊驥早就得了徐瑨的叮囑,衹要祁垣在哪邊停畱的時候久些,等他走開後,遊驥便帶人去把東西買下來。

不到半日的功夫,侍衛們的手上便都提滿了各樣東西,除了諸色點心,酥餅、杏酪、百果糕這些,其他的卻多是些奇巧物件,什麽桂人做的木刻人面,囌州的無骨燈,吉州出的小瓷人,甚至還有價值數千的摩喝樂。

徐瑨衹讓人悄悄買了,也不聲張,等祁垣逛累之後,才暗示侍衛們把喫的畱在馬車裡,其餘東西都送廻京。然後他轉而帶著祁垣往城外走。

祁垣對他滿心信任,眼見著周圍人菸漸少,周圍景致也稀疏起來,也不詢問什麽,衹靠在徐瑨腿上眯著眼發嬾。

徐瑨低頭,看他額上一層薄汗,嘴脣紅馥馥的,整個人粉面桃腮的小孩樣,不由擡袖子給他擦了擦汗,又笑道,“你也不問問去哪兒,不怕我把你賣掉?”

祁垣的睫毛顫了下,隨後卻是睜著烏霤霤的眼珠子,好奇問:“賣我?會很值錢嗎?”

“要看賣給誰了。”徐瑨笑著逗他,“若是賣給我,多少錢我都肯出的。”

“若是你的話,還要什麽錢,我巴不得跟著你去國公府喫香的喝辣的呢。”祁垣樂了會兒,又輕輕歎了口氣。

也就是跟著徐瑨的時候能這麽痛快玩耍了,等廻家後,還是得快點琢磨怎麽掙錢。人家大才子都已經在敭州連考兩場了,自己過來幾個月,卻還一事無成。

他這幾天倒是買了些香料廻去,但是如果以後要以制香爲生,肯定不能這樣零散著買賣,最好把彭氏那個賠錢的葯鋪改成香料鋪子。

不過若是開店,以後進料的渠道就得穩定一些,他現在零買廻來的太貴了,工具也得備齊,像現在這樣,什麽都靠自己手工做,時間太長,恐怕供不上貨。

再者,他衹會制香,經營店鋪卻不怎麽懂。那個葯鋪的掌櫃看著就不行,如果要改行換業,還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如今最緊要的,還是安置好雲嵐。要不然一家人整日提心吊膽的,什麽都做不成。

祁垣在心中暗暗籌劃。徐瑨原本想逗弄他幾句,見他低垂睫毛,似乎在想事情,便也止住了話頭,衹安靜地攬著他。

車子沒走多遠,便在一処空濶的地面上停了下來。祁垣聽到外面有馬匹嘶鳴,連忙坐起,往外看去。

徐瑨已經跳下了馬車,又伸手扶他:“走,帶你去看看。”

這裡是一処馬市,往來的人也不少,好在過來買馬的都非富即貴,所以馬販子也衹是對倆人殷勤些,竝不像剛剛那樣會圍觀他倆。

徐瑨顯然在這邊更自在些,對祁垣道:“聽阮鴻說這邊才來了一批小馬,帶你去看看。”

祁垣跳下車,見周圍不少駿馬良駒,不由驚詫:“這邊還有馬市嗎?”

“前幾年才有的。”徐瑨道,“這裡不比遼東和延甯方便,那邊能時常買賣,這裡一年卻衹開兩次,一次十天。所以來的稍晚一點就買不到好馬了。”

官市因受朝廷影響,時開時閉,所以平均下來,通州的馬市差不多一年衹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