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1章 欠這個角色的,我幫他拿回來

半低著頭,半擡著手臂,比了一個三的手勢,三年了,找了三年了,拼盡全力用盡所有,竭盡全力,將身體內最後一點力量都釋放出來,只為有這麽一天。

這一天來了,兒子找到了,結果呢?

那一刻,不單單是傷心,還有一種很獨特的絕望,更有一種萬裏長征剛開始的辛酸,不是怕這萬裏征程,是怕自己付出更多的時間都沒有結果,害怕依舊面對失望,面對絕望。

哭,欲哭無淚。

一陣陣的眩暈反胃的感覺湧上來,脖頸處的青筋和太陽穴兩側的青筋鼓起,一陣因為聲嘶力竭而湧起的紅潤從脖頸處浮上來……

嘴張大,這個時候在鏡頭前的楊以辰沒有任何形象可言,為了這段劇情為了人物戲劇化的一種爆發,楊以辰讓自己變得猙獰並且整整一天半沒有吃任何東西,那是一個男人痛到極致處於崩潰邊緣的猙獰,你能清晰的看到從他口中嘶吼出的黏液,想要嘔吐,卻發現什麽也嘔不出來,除了從嗓子眼深處反饋出來的疼痛之外,就只剩下一點點透明的黏液,足足持續了數秒鐘的時間,那眼淚才順著眼角滾落,就像是一道大閘被突然間打開,裏面積攢了很久的東西,一次性的全部釋放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田文軍的堅持,田文軍的信念,在兒子張口那一刻,被摧毀,他可以忍受自己付出無盡的辛苦、危險、乏累,卻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子不認識自己。

一只手搭在墻體上,鏡頭給了特寫,這個特寫是一個延伸鏡頭,是從楊以辰的身上直接眼神到手指上,給觀眾一種這鏡頭沒有用替身的真實感,至於剪切?那只能糊弄一般的觀眾,有太多的專業人士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樣與其你去奢望他們不會給你爆料,不如奢望自己做得更加完善,這道理就跟魔術師的魔術一樣,都已經是少數人掌握的技術了,還要互相拆台。

手指搭在墻壁上,狠狠向下劃動,用的力量很大,鏡頭很短卻很有震撼視覺效果,實際拍攝的時候,如果不是許鞍華快速喊停,讓劉青雲和周迅去迅速拉起楊以辰,這一個鏡頭,他真的敢給你玩一個入戲太深,真的敢壓著手指往下劃,直到指甲劈裂直到指尖磨破出血……

這場爆發戲,將之前田文軍身上所有的平淡,一下子全部抹殺掉,反而成全了一個有擔當男人最真實的狀態,跟盧曉娟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或許大家會覺得魯曉娟的狀態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才是一個親人對至親失去的悲痛,如果沒有臉譜化的表現,反倒讓人覺得你冷血沒有情感。

田文軍,是一個真男人,男人是座山,頂天立地,扛得起一切,我不僅要給別人信心,也要給自己信心,我可以做得到,哪怕踏遍千山萬水,哪怕是歷盡千辛萬苦,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眼淚,並不能幫助我完成這一切,並不能代替我的雙腳;眼淚,也並不能代替我的信念;眼淚,更不能化作我尋找兒子的精氣神……我要保留每一點的力氣去完成一項在別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繃著神經,繃著腦中最後一根弦,始終不肯放棄自己的信念,現在,夙願達到了,兒子找到了,已經基本可以確認了,那個李紅琴家中兩個孩子都是她丈夫從外面帶回來的,都不是他們家的孩子……

心願達到,堅持的信念有了回報,所有繃著的神經都松了下來,我成功了,我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孩子了,可我的孩子,卻不認識我了,我該怎麽辦?我還要再走一段無怨無悔的路嗎?

那一刻,田文軍的痛苦,無人能夠代替他分享,能夠有一兩個人理解他的狀態,他已經該滿足了。

鼻涕、眼淚、口中的黏液,混雜在一起,說多難看有多難看。平日裏非常注重的儀表,也沒有了,在這一刻,你會發現,這是一個被擊垮的父親,孩子的一句話,哪怕是無心的,要比無數人的無數句詆毀和謾罵都要讓他崩潰。

在這一段的結尾,楊以辰有了真正一句台詞,一句夾雜在眼淚鼻涕中的台詞,讓所有覺得他被擊潰的觀眾,再一次被他所飾演的這個角色所深深感動,在這一句話之前,你感動的是一個父親的堅持和無怨無悔,可在這一句台詞之後,你看到的是一個完整的父親,一個在普天下所有孩子心目中,那個猶如朱自清老先生的《背影》一樣,不完美卻一定是最堅實的父親形象。

“我……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

一切苦難,一切的磨難,一切的一切,錯都在我,孩子的今日是我所造成,都怪我,都怪我。

有崩潰,有絕望,有失落,但這一切,在父親這個身份面對孩子時,只會剩下濃濃的父愛以及那深藏心底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