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風沙已然散去, 眼前場景有如台風過境,枝斜葉歪,黃沙堆積如山, 一片淩亂潦草之間, 唯有這寬闊古廟好端端地立在那裏。

沈期欺仰著腦袋,和這廟大眼瞪小眼。

人呢?我在哪?現在什麽情況?!

曠野無際,趙柯和柳霜不見蹤影,現在似乎也只有進廟這一條路可選。

沈期欺遲疑片刻, 反手抵在腰間的劍鞘之上,碧池劍錚錚而鳴, 正欲出鞘。她剛邁出一步, 忽然見那半敞的門縫間, 竟然掠過一絲十分刺眼的光芒!

“誰?!”

光芒轉瞬即逝,無人應答。

沈期欺一咬牙, 擡腳走入門中。剛踏過門檻, 便聽見身後響起一陣短促的嘎吱聲,令人牙酸至極。她驚愕地轉過身, 卻見那門在眼前飛速地關上了!

沈期欺:“……”

厚重的門板上凝結著一層雪霜似的灰絮,她擡起腳輕輕向前推了一下, 紋絲不動。

前院裏極靜極深,這點聲音投入其中,就像是石子丟入海裏,很快便被吞沒殆盡,毫無聲息。沈期欺感覺心裏有點毛毛的,像是進了鬼屋。她嘆了一聲, 旋即轉身看了看四周, 正前方一座立著掉漆的朱褐鐘樓, 樓前青磚殘破,似有幾百層。

沈期欺左右看了一圈,暫時沒找到更可疑的東西,便決定順著階梯往上走,身側的石壇裏盛著幾束枯萎的暗褐色花梗,碎葉散作一片,像是凋零了許久。

越往上走,越能看清鐘樓全貌,零星金箔鋪砌的飛檐,朱墻上描著暗淡的彩繪,皆因歲月流逝而稍顯遜色。但仍不難想象,昔日裏這古刹香火旺盛之時,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那賓客如雲的景象會是何等的風光。

只不過這樣一座氣派的廟宇,竟然會立在一片人煙稀少的荒漠裏,怎麽想都覺得奇怪。沈期欺心生疑竇,難道從前這裏並不是荒地,而是一片聚落的棲息地?

她分神思索著,擡頭卻見長階之上,鐘樓兩旁立著兩只耀武揚威的石獅子,卻又因為風霜無情侵蝕,看起來反而面目猙獰。而那鐘樓的門扉,竟也是半敞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中泄出一片淡淡的光來。

有人進去了?!會是之前看到的白影嗎?

沈期欺凝神屏息,踮起腳尖,持著長劍緩緩走入。

……暗,太暗了,伸手不見五指。

就算真的有人在這裏,也完全看不清楚。

一片漆黑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沈期欺無聲尖叫:……這下子真成鬼屋了!猛男落淚jpg,救命啊師姐你到底去哪了!

在茫茫的黑暗中,視野中殘余著唯一的亮點,像是光明,又像是陷阱。眼下失去了可以參照的標志物,沈期欺只得朝著那光走。

離得愈近,那光點便愈發明亮,但沈期欺絲毫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她精神緊繃,雙目瞪如銅鈴,約莫走了一分鐘,那光便已經近在眼前。一座巨大神像橫亙在眼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沈期欺呆呆地擡起頭,那神像看起來大概有五六個自己那麽大,險些讓她犯了巨物恐懼症。

那屋檐破瓦上的豁口中漏下一束光,正巧傾瀉在那巨大的神像頭顱上,讓它看起來半面泛光,神聖肅穆得不可侵犯。而令一半面頰卻隱沒在黑暗處,仿佛割裂成兩人,無比矛盾。

她再細看,只見那神像衣裳半敞,盤腿而坐,面容似笑似哭,似嗔似悲,似有森羅萬象都潛藏在這百般佛面之中。

這大廟裏也不知供奉著什麽神,一看就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沈期欺果斷退後幾步,保持距離,而那神像手中的東西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束白花正安靜地躺在它的掌心中,那花生得質樸,形狀如月,罩在日光下,一粒粒花瓣泛著熒熒的白芒,無端生出幾分羸弱的聖潔來。恰好微風拂過,薄如蟬翼的花葉不堪其擾,輕輕地搖晃了幾下。

……這竟然是活生生的花,而不是雕刻出來的!

沈期欺遲疑片刻,忽然伸手,一把將白花從神像手中拿了下來。

片刻後,她看著手中的白花,幡然醒悟:“我剛剛為什麽要摘啊!!!”

為什麽明明她根本沒想著摘,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行動了起來!

翠綠的花莖安安靜靜夾在兩指之間,如雪的花瓣襯著瓷白如玉的手背,看起來漂亮至極。沈期欺想要把花塞回佛像的手心中,卻發現自己無法做出相應的動作,像是有其他人在控制她的肢體一般。

沈期欺呆滯地低下頭:“你是什麽怪物啊!”

那輕盈的白花看著無比“乖巧”,仿佛隨手采摘下來的一朵平平無奇的野花,卻有如燙手山芋一般,放也放不下,賴也賴不掉。沈期欺萬般無奈,擡起頭看向神像,卻看見那神像不知何時投來目光,一雙眼睛也在注視著她!

沈期欺吞咽一口空氣,幹笑道:“那啥,我、我真不是故意摘了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