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邵循剛將今早穿的新襦裙脫下來換上別的,玉壺就端著茶具走了進來。

“玉壺姐姐,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昨天夜裏她守了夜,今天就不該當值才是。

玉壺猶豫了一瞬,說道:“也不困,就是心裏掛念著姑娘,想來瞧瞧。”

其實是邵循回了屋後把琉翠並璃珠兩個差走,一個人在屋裏,玉壺不放心才來的。

她瞧兩個丫頭心情不好,便出言詢問,這次的事即使璃珠要更穩重些,也不免覺得火氣直往天靈蓋沖,更別說流翠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經過都說了。

“把姑娘襯的像個外人……”

“咱們是青玉的,人家是白玉的,既然連樣式都一樣為何不一碗水端平,世子爺這是打發誰呢?”

“不過比咱們姑娘小一歲多點兒,還身體虛弱……活蹦亂跳地跑得飛快……”

“拿著姑娘五六歲的事情教訓人……”

玉壺聽了個開頭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暗嘆了一下,略勸和了幾句就來了正房。

“姑娘怎麽把衣服換下來了?”

邵循指著那裙子道:“這不是失策了?昨晚上那麽大的雨,路上積了泥水,裙角都臟了。”

玉壺“啊”了一聲,上前翻來覆去的仔細查看,最後不得不心疼道:“這可是上好的染藍細錦紗,百十兩銀子不一定能得一匹,又嬌貴的緊不能碰水,這新裙子做好了才穿一次,太可惜了。”

邵循早逝的生母生於大族,英國公府也不會貪圖原配留下的嫁妝,這些數不盡的金銀財富,田莊鋪面之前是被老夫人管著,她臨死之前把這些大致一分為二,分別給了邵揆和邵循。

邵揆是武官,在錢財上不是那麽上心,他的那一份不過維持他的開銷而已,但邵循的那一份卻是她認認真真的在經營,此消彼長之下,單論母親留下的遺產,她比兄長還要富裕。

雖然邵揆有英國公府上下補貼,還有他自己的俸祿,這又是邵循比不了的,但是她這邊勝在能自己做主,想買什麽不必跟公中支應,因此她平日不怎麽張揚,但是好東西很是不少。

但即使這樣,這匹細錦紗也是難得之物,無怪玉壺這樣心疼。玉壺欲言又止:“世子今日……”

說到這兒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反倒是邵循把腕上的一對鐲子褪下來大大方方的給她看:“喏,就是這個。”

玉壺接過來細細摩挲著這不算貴重的禮物:“姑娘,世子爺不過是覺得二姑娘年紀小才更照顧些……”

“知道知道,所以我也沒生氣啊,我不生氣。”

邵循念叨著回頭,正撞上了玉壺的目光,兩人對視了半晌。

“……”

她驀地呼出一口氣坐在了床頭:“好吧,我承認確實有點生氣。”

玉壺安靜的坐在她身邊,看她臉頰微微鼓起,帶了點孩童時期賭氣的影子。

邵循伸手比劃了一下:“只有一點點……畢竟他和我是同母生的,但待我卻全不如待阿瓊那樣親熱,要說完全不介意,那必然是騙人的。”

玉壺想要說什麽,但被邵循制止了,她繼續道:“但人跟人的緣分誰也沒法子,況且我可能就是天生不討人喜歡,也不能逼著旁人與我親近。”

“姑娘這樣說未免太輕賤自己了,”玉壺道:“不是你不討人喜歡,是二姑娘生下來就是早產,幼時三災八難總是生病,男人嘛,天性都惜貧憐弱,更何況咱們又是在老夫人膝下長的,不比她和三少爺從小養在正房,時常與世子相處,見一面還有三分情呢,世子抹不開面子偏心你也是有的,但你們是親兄妹,他心裏肯定更親近你。”

邵循心知不是那麽回事,自己不如小妹討人喜歡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拋開夫人這個繼母不提,家裏父親和哥哥弟弟們都更偏疼妹妹,她有時候看他們在一起才像是一家人,自己湊過去反而格格不入,緣分如此,並非誰跟誰的血緣更親近就更改的。

也不是不在意,而是再在意也沒用,若跟小時候那樣,得不到想要的疼愛就執著的去強求,只會白白丟臉,讓人輕賤。

人長大了,總得承認有些東西你再努力也得不到。

玉壺是從小跟著老夫人身邊的丫頭,比邵循大上幾歲,從她還在繈褓中就跟她一處,後來又被直接送給了邵循,從此滿心滿眼裏都是自家姑娘,自然覺得全天下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邵循也不再多做爭辯,只是說:

“好了,把鐲子收起來吧,到底是大哥給的,仔細些,別碰壞了。”

玉壺本想勸她戴在身上,也好向世子表明她的喜愛,可是再一想二姑娘多收的那一堆東西,看這鐲子也不免覺得膈應,最後依言收進了箱子。

*

到了第二日,邵循正在丫鬟們的服侍下試穿淑妃壽宴上的衣服,就見正院裏得用的丫鬟來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