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清脆響亮而極富有節奏感的聲音不斷的傳來,要說行刑的內侍也是個行家,每一耳光的間隔都一模一樣,力求不讓聽的人心煩。

聽著悅耳卻又不會夾雜著哀嚎和呼痛,也不知道是使得什麽方法塞嘴,竟然能讓邵瓊一點動靜也發不出來。

邵循竟像是真有些欣賞的意思,但是這聲音聽在其他人的耳朵裏真是毛骨悚然,特別是公孫氏,現在還趴在地上起不來,邵瓊每挨一下,就好像打在她身上似的,令她的側臉隱隱作痛。

這當然不是公孫氏對這個兒媳有多麽疼愛以至於感同身受,而是她害怕邵循借機報復,連她也一起打。

但是邵循顯然並不在意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真要論起來,她還要感謝鄭雲喬的不娶之恩,公孫氏說得上是個功臣呢。

邵循垂下眼看著公孫氏,神情冷淡而平靜:“舅母這是做什麽,等我親自請你起來?”

公孫氏不敢耽擱,聽了這話立馬雙手撐地,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還不忘著急辯白:“臣婦真的沒有……”

“誰是有心誰是無意我心裏有數。”邵循有點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舅母不必著急。”

院子裏和房間裏這麽多人,除了邵瓊挨打的聲音外卻鴉雀無聲,正廳那邊必然已經聽到了動靜,卻直到現在都沒有回應,說明皇帝並不把貴妃在下臣家中責打親妹妹的事放在心上。

他只需要確定邵循沒有吃虧就行。

——這是當然的,他們這些人要擔心的反而是皇帝會以為誰欺負了她,過來替她出氣,到時候大家一起完蛋。

邵循不吭聲,所有人都不敢說話,連鄭老夫人也心驚於她表現出來的冷淡與疏離,正有些不知所措,不敢拿平時的態度跟她說話,一時間這屋內沉默異常。除了邵循閉目養神,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多說一個字。

足足有一刻鐘過去,院中的巴掌聲才終於停止,那施刑的太監進屋來,一臉愧疚道:“娘娘,奴婢手藝不精,才這麽會兒,她就暈過去了。”

……才·這麽一會兒?

你一停不停的扇了人家一刻鐘的耳光,聽那聲音也不像是手下留了情的,到現在才暈過去那已經是技藝驚人了。

反正何氏覺得邵瓊的臉八成已經爛了,那一口牙保不保得住還另說。

邵循聽後並不動容,只是道:“是麽?那就把她叫醒,帶到這裏來。”

這疼昏了怎麽叫醒?

自然是拿水澆了。

臘月底的水,整整一桶還夾雜著冰碴,毫不留情的潑在邵瓊臉上,讓她掙紮著醒了過來,接著被動作熟練的一路拖拽到了室內,甩在了邵循面前的地毯上。

不提坐著的鄭老夫人,何氏和公孫氏都被邵瓊淒慘的樣子嚇得後退了一步。

她幾乎已經看不出原來是個什麽樣子了,雙頰幾乎腫了有一倍大,滿臉是紫黑色的瘀青,眼腫的睜都睜不開,嘴角也有著不小的裂傷,血從嘴角和眼角流出來,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她們這些內宅婦人,可能彼此傾軋,甚至手裏未嘗沒有一兩條性命,但是眼看著活生生的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打成這個模樣,還是實實在在第一次,室內除了宮裏來的人見多識廣,其他都忍不住豎起了寒毛,一個個嚇得直哆嗦。

邵瓊在寒冬臘月裏被一整桶冰水硬生生的潑醒了,此時有氣無力的趴在地上,又被內侍強行提起來跪好,東倒西歪,嘴裏因為塞了東西,只能含含混混的發出模糊的聲音,眼睛裏流出來的不是淚水而是血水。

連對她完全沒有好感的何氏都忍不住撇過頭不去看她——不是同情,純是被她的慘象嚇到了。

邵循低頭看了她有半晌,接著擡了擡眼皮,示意內侍將她嘴裏塞的口枷取出來。

邵瓊的臉腫的都看不出本來面目,嘴巴也幾乎張不開,連求饒的話也說不清楚。

邵循道:“吃到教訓了麽?”

她的語氣跟讓人將邵瓊拉下去時如出一轍,嚇得邵瓊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劇烈地抖了起來,她拼命的點頭,看著邵循那張美麗的臉孔,卻像是看著閻王一樣,恐懼的肝膽俱裂。

“我很不解,”邵循說話的時候微微皺起了精致的眉頭,仿佛真的遇見了什麽疑問似的:“聽說父親曾經因為這張嘴教訓過你一次,你也確實老實了幾年,怎麽如今又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邵瓊估計是還想說那套她“不是有意”的說辭,可惜嘴腫到說不出話來,只能又拼命搖頭,眼睜睜的看著邵循居高臨下、略帶厭煩的看著她:“是不是我懶得理你,你就覺得我比父親好說話?”

“沒、沒……”

“現在你知道了,我也不怎麽好說話,”邵循語氣緩慢,竟讓人有種這是在語重心長教育妹妹的錯覺:“之前不理你不是因為我脾氣好,而是你無足輕重,我在宮裏忙得很了,那麽多事千頭萬緒的,沒空理你嚼的那些舌根子,覺得讓父親管管你也好,但是聽聽方才說的那些話……當你姐姐是泥捏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