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第3/4頁)

為此,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就算是忍者出身,又正值壯年,也不由恍惚起來。

盡管如此,他也沒有立刻停下去休息,反而是努力集中精神,想要先完成手上的工作。

但在看到文件上的一個詞語時,還是走了神。

……理所當然啊。

不惜一切完成任務,忍者就是與死亡為伴——這對每一個出身於忍者家族的人來說,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像白天太陽會升起,夏天會變熱,冬天會變冷一樣。

因為是常識,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不會有人去問為什麽。自然也就不會有人去考慮‘願不願意’,‘可不可以’這些……存在於每個個體上的‘偶然事件’了。

就算偶爾有不同的聲音,也往往會被‘別人都行為什麽你不行’、‘沒有為什麽,身為忍者你必須這樣做’這類的話語打壓下去。

是呀,別人都可以,為什麽自己就不可以呢?

同樣的事情。別人都沒有說不願意,自己又有什麽資格拒絕呢?

哪怕這件事是讓還未病愈的弟弟去上戰場。

哪怕當時的他們才七歲。

但只要是家族的需要,這就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許許多的人走上戰場,有比他們大的,也有比他們更小的,還不知道‘上戰場’代表著什麽的孩子。

那一戰,他和弟弟都僥幸活了下來。盡管他們兩個傷的很重,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能再下床訓練。可比起那些沒能回來的人,他們無疑是幸運的。

至少他們還有疼的機會,還能夠將那些抱怨和不滿說出口。

而其他的許多人。

包括許多熟悉的面孔,都再也沒能回來。

他們只能躺在冰冷的泥土裏,永永遠遠的安靜下去。

這一切,真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麽?

只因為是忍者,出身於忍者家族。他們的死,弟弟就算還生著病也要去戰場……這一切,真的就是那麽理所當然,不容置疑,連一句‘不願意’都不被允許的麽?

這疑問就像是一顆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在某個時候生根發芽,狂野的成長。

只是七歲的奈良勝一沒有想明白。

八歲,九歲……一直到十二三歲,他都沒能想明白。

長輩們不曾告訴他,任務也不曾告訴他——天上的雲和水裏的魚更也不會告訴他。

偶爾看著周圍都把這些當做‘理所當然’而不去思考不去質疑的人們,他也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哪裏出了問題。

不然為什麽會花這麽長的時間,這麽多的精力去思考這樣的事情呢?

但若是就此放下,他又心有不甘。

只能一直埋在心底,一邊想要忘記,又一邊忍不住惦念。

直到有一天,因為弟弟剛出完任務傷口未愈又要被派上戰場的時候,又一次爆發了出來。

然後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族長打了。

盡管不是最頂尖的天才,但他和弟弟在族中一直是被看重的那一批。長輩們教導的時候雖然嚴厲,但大多數時候對他們都是很好地。

他從來沒有像這樣扇過巴掌,像是要連著他那些不應該產生的疑問一起扇掉一樣,狠狠地一巴掌,打的他整個人都短暫的騰空了一下,然後才摔倒了地上。

那一巴掌,著實是把他打懵了的。因為太過突然,他甚至沒能用敏捷的伸手讓自己重新站穩。

‘你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真不像個忍者。’族長這樣說著,轉身離開了。

奈良勝一摸了摸腫痛的臉頰,自己也開始這麽想了。

‘是啊,我這可一點也不像個忍者。’

回去之後,他什麽都沒有跟弟弟說,只是想辦法請醫療忍者又幫弟弟治療了一次,然後盡可能多的讓他休息……後來他和弟弟還是上了戰場,也許是他們的命硬,他們又一次活了下來。只是這一次站在結束後的戰場上,看著敵人和族人的屍體,聽著不知從哪裏來,若有若無的哭聲的時候。

奈良勝一內心沒有了活下來的慶幸,只有一片空虛。

理所當然啊……

他長長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再一次任務中恍神差點掛掉之後,弟弟賢二突然拉著他的手對他說:哥哥,我們不當忍者了吧。

不當忍者,怎麽可能?

他下意識的就想要反駁。

但緊接著,這種想法就像是燎原之火一樣,占據了他的所有思緒。

是啊,為什麽不這麽做呢?

只要不做忍者,就可以不用再面對這些‘理所當然’了啊。

弟弟的提議讓他豁然開朗,就好像找到了一個全新的道路。

當然,忍者並不是想不做就不做了的。在那之後,他們做了很多準備,從錢財,到路線規劃,再到今後的生存方式,從事職業……等等等等,許許多多個不用執行任務的夜晚,他們兄弟兩個湊在一起,壓抑著興奮和恐懼作者計劃。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才豁出一切去跟族長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