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3/3頁)

安迪說,藏在這裏不是個辦法,天一亮就糟了。他扭頭望望身後黑魆魆的小島,又說,先上島看看再說。對了,降落傘可能會浮起來,得找個石頭把它壓死。

吉姆見安迪踩著嘩嘩的湖水,用穿著作戰靴的腳在水底試探著找石頭,他也學著那樣去做。豈料水底都是爛泥,哪裏有石頭的蹤影?有了!安迪情急生智,忙把一掛降落傘抓出水面,用傘繩使勁把它捆成一團,然後沉入水底,把他拴死在一叢蘆葦的根部,之後,把另一掛降落傘也處置停當。二人這才放心地朝小島上走去。

但不久,二人又返回了,他倆發現這個小島簡直小得可憐,島上除了一片不大的小樹林外,就是種著茶樹的梯田,島上也沒有人煙,根本無處藏身。他倆感到很沮喪,就在小島邊的礁石上一屁股坐了下來。渾身箍著濕淋淋的衣物極不舒服,安迪起身,先把自己的鋼盔、勃郎寧手槍、子彈帶以及一個挎包——裏面裝著一張絲質中國地圖、一管嗎啡、幾塊巧克力、羅盤等個人物品一一取下來後,又幫吉姆取。接著,他又把自己身上脫得精光,把浸泡了水的連褲飛行服、內衣褲絞幹,把作戰靴裏的水倒掉。然後,又幫吉姆做。做完這些,二人感到又餓又熱,各人嚼了兩塊巧克力之後,感覺才稍微輕松了點兒。

人一輕松,大腦反倒骨碌碌地運轉了起來。吉姆膽怯地瞟了瞟黑魆魆的四周,說,安迪,我感到害怕,你呢?安迪不想說話,只把腦袋重重地點了一下。起風了,夜風嗖嗖。頭頂,是籠罩四野的繁星滿天穹廬似的天宇;眼前,只見黑沉沉的湖水一浪接著一浪,不斷地朝小島湧來,在礁石上激起嘭啪的浪花聲。此情此景,讓安迪和吉姆倍感自己的渺小和孤獨。

白天,當鋪天蓋地的B-29轟炸機群在日本帝國九州的上空縱橫馳騁,他倆和戰友們邊躲避著地面射來的高射炮彈,邊將成噸的炸彈接連不斷地投到目標區的時候,他們是天之驕子,他們那時是何等的愉快,何等的驕傲,何等的英勇無畏啊!可是,此刻,失勢的鳳凰不如雞,二人只知道自己身陷敵後,但是究竟是在太湖的哪一座島上?這附近的敵情如何?鬼子的汽艇還會再來嗎?如果鬼子再次搜湖,他倆又該往何處藏身?最要命的是,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該亮了,光天化日之下,作為高鼻深目、體型魁梧的白種人,他倆將如何逃生?還有吉姆身負重傷,如果不能及時取出子彈,後果將不堪設想!陰險殘忍的敵人,就像潛藏的惡魔,隨時都可能撲上來把二人踩在腳下,然後捏成齏粉……種種難以逾越的“為什麽”,加上如此險惡的陌生環境,不由安迪和吉姆不從心底萌生出深深的恐懼和悲哀。二人猶如風雪之夜在野地跋涉,一腳踏空,突然陷進了沼澤,隨著砭骨的淤泥不斷上湧,絕望的情緒迅速彌漫了渾身的每一個細胞。